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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 ――她今天偏偏就不想同他兄妹情深了!◎

    等到柔止入席的时候, 宫宴已然开始了。

    今日宫宴,因着有云朝使臣与皇族,且又有许多辈分较大的藩王回京, 所以十分热闹。众人齐聚一堂,男女分列而坐,觥筹交错,数不清的珍馐佳肴如流水一般被送上来。

    柔止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才吃了两口东西, 便觉得烦闷,低着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头顶, 皇帝与身侧燕王正交谈。

    燕王望了一眼皇帝身侧的太子,笑道:“光儿年纪也不小了,怎的现在还没有妻室呢?倘或是孝懿皇后在天上见了,只怕也烦恼你形单影只。”

    的确,太子如今二十有一, 别说妻室了, 府中连个姬妾也无, 更别说子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文清客造的杀孽太多的缘故, 他自己的皇子,活到成年的也不过寥寥几个, 有两个生母乃是低微得连个封号都没有的美人,在孙贵妃手下自然是讨不着好, 即便是今日宴席, 也不见他们出席。

    太子看了看自己这热心的皇叔,轻轻挑眉, 半晌, 不咸不淡地道:“我自顾不暇, 并不愿意连累别人家的女儿。”

    皇帝听了, 只是呵斥说:“胡闹,子嗣大事,怎么能如此不在意,回头便叫你孙母妃替你好生相看起来。”

    边上的孙贵妃听了,连忙笑说:“是呢,妾身也早早便说想替太子殿下相看了,只是太子殿下婉拒数次,我便想着许是太子没有喜欢的姑娘,倘或有喜欢的,自然会开口来提的。”

    实际上,文琢光方才回京的那几年,旁人忌惮孙家,又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前途未卜的太子的。这几年,太子的地位愈发牢不可摧,孙家在他手中并不能讨到好,许多人方才松动了心思――可这会儿太子已然成年,行事作风愈见冷硬,太子妃之位的决定权,已然完全地落入了他自己的手中,旁人再是有心,也抵不过他无意。

    皇帝沉吟片刻,看向了文琢光。

    却见他并不言语,只是抬手,自顾自地给自己斟酒。

    那银壶中装的乃是西域来的葡萄酒,最是醇厚温和,便是多饮也不怕醉,今日在场都是王公贵族,倘或有谁喝过头了,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要名声扫地,所以宴会上从无烈酒。

    文琢光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却望向了女眷那头的一人。

    皇帝跟着望过去,有些奇怪地问孙贵妃:“那可是宁家的女儿?”

    孙贵妃一道跟着看,有些惊讶,半晌捂嘴,轻轻笑道:“陛下,那是宁少傅的女儿,先前陛下还夸此女才情出众呢,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与美人,如今并无婚配。”

    她是听过这位宁姑娘的事迹的,孙贵妃这般的人精,自然不觉得宁秋露这样被吹捧的女子能有什么本事,只怕是除了一张脸蛋和一身清高脾气,什么脑子也没有。

    如果她能成为文琢光的太子妃,是绝对把持不住后院的,孙贵妃往太子那头塞人也会更容易些。

    皇帝虽不喜文琢光如今这般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模样,可也没有直接开口定下文琢光的婚事,只是淡淡夸了一句:“唔,是个好孩子。”

    “秋露,殿下在看你呢。”宁秋露忽地被余燕景提醒,便抬头看去,只见太子冷淡的目光瞧过来,与她有些怔然的视线一触即分。

    她那冰冷的心头,忽然就又暖了起来。

    虽然文琢光已然收回了视线,可宁秋露却仍然痴痴地望着他。

    她就知道,以自己的才貌,又苦苦等他这些年,文琢光不该对自己毫无动容的。

    柔止也发觉了那头文琢光在看着宁秋露,她心头一紧,连忙也跟着抬头看过去,边上的乐安见她神情似乎有些沮丧,便忙安慰说:“你仔细看宁秋露的衣裳。”

    柔止仔细看了一会儿,方才发觉了端倪――

    宁秋露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细褶子裙,上搭赭黄立领对襟,鬓边斜斜一支朱钗,给她略显寡淡的妆容增添了一抹柔和明亮之色……

    这身打扮,同柔止虽并不尽相同,可配色一模一样,首饰也十分相似,若是远远地瞧着,自然会有些分不清。

    偏偏宁秋露的座位与柔止十分接近,文琢光估计是找柔止的时候看走了眼。

    柔止抿了抿唇,接受了这个说法,可心中仍然有气。

    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被全家人惯着,如今自然气性极大,想到文琢光那会儿那句只把自己当成妹妹,愈发恼火了。

    因此等文琢光再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故意赌气不去理他。

    文琢光看着那头有几分气鼓鼓的小姑娘,有些哑然,边上许修明晃着酒杯靠过来,问他:“你是把你家小姑娘怎么了?我还没见她生过气呢。”

    文琢光摇了摇头,神情中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些无奈。

    未几,先前被禁足的九皇子也姗姗来迟,他最是会讨长辈欢心,如今入了座,也半句不提先前自己的荒唐事,只是凑到皇帝跟前,说了许多逗趣的话。

    孙贵妃见机,连忙同皇帝笑道:“陛下,熙儿同太子年龄相差不大,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呢。”

    她其实早就想给文琢熙相看了,可是一来孙家是靠着孙贵妃的裙带关系发家,并不得京中世家青眼,二来太子没有议亲,文琢熙倘或赶在他前头,有违礼节。如今既然皇帝开口要给太子娶妻,那文琢熙自然而然地可以沾他的光。

    果然,皇帝没有异议,只是说:“你瞧着办就是了。”

    文琢熙闻言,面上笑容稍稍顿了顿,旋即似有似无地朝着那头的华柔止看了一眼。少女如今正低着头与身边女眷交谈,瞧着面容柔美温然,不见那日与他作对时候的冷硬。

    文琢熙从小就最喜欢从太子那儿抢东西,这女人,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儿臣瞧那――”

    他还没吐出“华家姑娘”四字,那头文琢光便忽地抬了手,招了身边的小宫女过来,声音虽不大,却足够叫众人听清楚:“你替孤将这盏剥好的蟹肉给华家姑娘送去,蟹肉寒凉,叫她吃完回去记得饮些姜汤。”

    文琢熙:“……”

    他恨恨地看了太子一眼,后者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只是同许修明说:“她一贯是如此,在我这头愈发娇气。”

    皇帝见了,若有所思。边上的燕王瞧着这出闹剧,便笑吟吟地添油加醋:“唔,先前皇嫂还在的时候,是这样的,我们的几个弟兄,也都纷纷向她示好。”

    “小嫂子――”他转向边上笑容僵硬的孙贵妃,状似无意地道,“你那会儿还是皇嫂的贴身侍女,想来最是清楚的吧?”

    这“小嫂子”和“贴身侍女”二词,成功地叫孙贵妃破了防,她娇媚的面容冷了下来,不再理会拱火的燕王。

    谁都知道,出身乃是如今的孙贵妃最忌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