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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禁足

    傍晚,煦日笼罩下的四方院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芍药花芬芳吐蕊,廊脚处修竹曳曳,素晓一身素白布裙坐在廊下,面对如此景致,不仅无心欣赏,竟还生出了一丝烦躁,眼看着东方天边一抹烟尘,僵持半个多月,秦军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吗?

    屋里两个小魔鬼刚刚睡着,院门口两个守卫甲胄裹身,执戟而立,被这样禁足足有两天了,她就快要疯了……她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可是她连这个四方院落都无法迈出。也不知道这个孟璜究竟是何方变态?出门打仗居然还带着三个月大的孩子!这早教也忒早了些吧?这人的想法果然是寻常人无法揣度的……

    “姑娘,饭来了!”绿倚身着粉红小褶罗裙,一手挽着食篮,一手提着裙裾翩然迈进小院。两天来这是唯一一个跟素晓讲话的人,“今日有客来访,厨下忙碌,迟了姑娘的晚饭,姑娘饿坏了吧?”说话间,挽起素晓的手就往屋里走。

    这丫头倒是不见外!素晓琢磨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绿倚呀,我看东南方硝烟四起,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啊?”

    绿倚灵动的大眼睛微微一张,撅起小嘴儿道:“姑娘,你不用担心这些!有太子殿下在,秦军退兵是迟早的事儿!姑娘要给两个孩子喂奶,莫要烦心旁的,只管好好养着。殿下很关心姑娘的,每顿吃了多少、都剩了些什么,都是要亲自过问的,姑娘要是愁瘦了,绿倚可是要受责罚的!”

    素晓心下一叹,不愧是王宫里调教出来的,嘴把得严不说,话也说得仔细,有前途!不知道孟璜那小子究竟搞什么?看这架势,极有可能是拿她当奸细了,可既不训话,也不露面,每日里拿她当鸟一样圈着、喂着……钝刀子磨人还真不比明刀明枪来得痛快,她心里越发的烦躁起来。

    低头一看,温热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一盘青菜,一条红烧鲤鱼,两个馒头,一碗清粥。

    将孟璜前前后后腹诽了百八十遍后,素晓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拾起竹箸刚要下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目光在绿倚面上一掠,微笑道:“绿倚呀,这几日劳烦你了,我自己吃就行了,你去忙旁的吧,不用耽搁在我这儿了。”

    绿倚倒是从善如流,欢快地道:“好,姑娘,你先用着,我一会儿再来收拾。”说完便欢蹦乱跳地跑开了。

    素晓摇了摇头,不禁感慨到底是爱玩的年纪,她也来不及想现在的自己和绿倚年纪也相差无几,看绿倚身影一跳一跳地消失在院门口,迅速拉过那碗清粥,用铜勺一点一点将米粒碾磨成糊,又细细搅了一刻有余,刚缓了口气,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声便从床帐内传出。素晓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端着碗坐到床边,一勺接一勺地把米糊交替喂进两个小祖宗大张的嘴巴里,眼看大半碗进去了,素晓擦了把额头上的碎汗,心里无限委屈——月嫂工资高是有道理的,她这一人苦呵呵地带俩孩子没人发工资不说,就连明天醒来脑袋在不在还不知道呢!想到这里眼泪差点儿流出来……

    眼看成功在即,忽听门口处吱呀一声轻响,素晓头发根猛然一竖,腾地一下站起,把剩下米糊一口掫进嘴里!一时来不及咽下,手攥着空碗,直愣愣地瞪着门口……

    只见一个梳着奇怪发髻的小脑袋晃晃悠悠地探进门来,目光飘忽地四下打量着……飘到她面上的一刻,一声激动、响亮地惊叫声响起,“晓晓——”有什么向自己扑了过来,接着手臂就被人猛然抓了过去!

    王容容看素晓鼓着腮帮子、大睁着眼睛,愣愣看着自己,嘴角一抹可疑的白色液体,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晓晓……出什么事了?不……是……中……毒了吧?!”

    素晓惊魂初定,睫毛颤了几颤,深深呼出一口气……看清面前熟悉的一张脸,既喜且惊,哭笑不得,“……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容容先是狐疑地打量她的嘴角,又盯了盯她手里的空粥碗,而后才颇为自得地笑道:“冯绍义带我来的啊!孟璜还留我们吃了晚饭,你都不知道那糖醋鱼……唉……只是……糖再少点儿就好了,可惜……我没好意思多吃,我……”

    “……你说冯绍义也来了?”

    “恩,这两天,他一回驿馆我就去找他软磨硬泡,起初他对我不理不睬,后来,他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厕所也上着费劲……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带我来了。对了,他让我告诉你稍安勿躁,他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此间不要和孟璜起正面冲突就好。”

    闻言,素晓却没显出多高兴,“这两天没少受果儿、吉儿……那俩丫头的白眼儿吧?”

    王容容心里一酸,面上却是一脸满不在乎:“不知道,我当她俩空气来得,也没注意!你这两天过得可好?”

    “还好,不过弄不好孟璜把我当秦军奸细了,我被禁足在这个院子里已经两天了。”

    “啊?”王容容刚一张嘴,素晓便把她拽到近前,压低声音问道:“秦军可是开始全面攻城了?”

    “恩,好像是……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喊杀声很大。”

    素晓先是神秘兮兮地看了看门口,随后压低声音说道:“今后你再来看我,不要再求冯绍义,只管自己来,我需要跟你保持联系,这样一有机会我们才能一起逃出城。”

    王容容愣愣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自己来能进得来吗?”

    “既然你今天能进来,今后便能进来。”。

    纸窗后紫影一闪,瞬间消失不见,飞檐上却多了一条修长身姿,紫色衣角如蝶翼轻舞,墨发在腰际回旋,没有一丝温度的眸中映下天边一抹乌沉,风城的天似是真的要变了……

    (济寿堂药铺)

    “袁掌柜”

    “哦,姑娘,是您呀!”

    “我来取药。”

    “药已经给您备好了,您再到里面过一遍眼吧?”

    “好,多谢掌柜。”

    掌柜领着女子走上楼梯,接近二层储药库房时,袁掌柜边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钥匙边细心嘱咐道:“楼梯年久失修,姑娘要多加小心。”女子没有答话,也没有停下脚步,独自攀上通往阁楼的另一段朽木楼梯,拨开几缕蛛网断絮,一股腐朽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的用手掩住口鼻,一扇虚掩的简陋木门后,是一间三丈有余的小房间,里面漆黑一片,窗户被几片木板牢牢钉死,两张木板之间的空隙里透出一缕细弱亮光。

    女子紧紧掩住口鼻,蹙起眉头,“哥!你在哪儿?”

    “妧儿?你怎么又来了!”随着一声低斥一个枯瘦暗影遮住了面前唯一的一丝光亮。

    “哥,我……”女子几步奔过去,“我……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