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二章 我心中开始发芽的大漠小草

    没见到乌云娜,我带着稍有的遗憾回到学校。

装扮一新的小屋,晚上我带着甜甜的梦熟睡着。

我生来自带迟钝,对一些事总是后知后觉,学校有一女老师,是当地人,放学后,和孩子们一样回家,不住校。小巧玲珑,文文静静,两条不算粗的麻花辫绑着红头绳,常穿件小翻领蓝上衣,里面是红格子衬衣,军绿裤子,脚下是家做的方口布鞋。初见我时,便低头脸红,我没在意着。那天吃饺子时,她也在,似在偷瞄我,我光顾的吃,根本未在意,无意抬头一撇,发现了她的眼神,她慌忙躲闪着,头埋的很低,这里的人吃饭的碗很大,她瘦小的头只露着乌黑的头顶及两只发红的耳朵。我似有些好笑的咧了一下嘴。这两天见到我,眼里总是闪着说不清的光,热热的,还有些蜇人,我迟钝的纳闷着,却依旧没在意。

连着的好天气,沙漠变得可爱,美丽。放学后,太阳依旧红红的,我赤脚踩在热乎乎的沙面上,软软的,细细的沙子流过我的脚面,舒服极了。我放眼望着一望无际的沙子,忽发现金灿灿的沙丘好像一座座漂亮的楼房,美丽极了。天上是蓝蓝的,地上是黄黄的,放眼望去,一派的金色,无数道沙石涌起的皱褶如凝固的波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绵绵的黄沙与天际相接根本看不到沙的尽头。我被眼前的美丽吸引着,忘记了所有的悲伤与难过,我赤脚想要狂奔,却发现只能费力的慢慢前行。不一会儿便累的气喘吁吁,我索性四仰八叉躺下,身下像奶奶冬天烧的热炕,煞是舒服。我闭上了眼,眼前又是幸福,美丽——我骑着威武高大的骆驼,在浩瀚无际的黄沙上缓慢向前,不远处,一结实的妙龄少女站着,头上粉红色的沙巾随风飘舞,身上湖蓝的蒙古袍也在轻轻摇曳,腰上是一鹅黄色的腰带,美丽的像刚从画中走来,她带着微笑,静静的静静的等着我的到来。终于到了,懂事的骆驼乖巧的跪下来,我扶着柔软的驼峰,双脚踩到了绵绵的黄沙上,女子手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浓香奶茶,我接过来,喝一口,幸福溢满全身。我醉了,醉的跌倒在女子柔软的怀抱里,她紧紧的搂着我,像搂着一柔弱的小绵羊-----。

梦醒时,已是傍黒,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渃大沙海被衬的暗沉沉,远远望去,又透出一层深红,劳累一天的沙海也该休息了,白天的层层涟漪似已凝固,茫茫沙漠如同一片睡着了的海。白天灼热的可以烤熟鸡蛋的沙子,夜晚则变得冰凉无情。我起身向小屋走去。

突发奇想,竟想起了抽烟,活了二十二岁的我从未碰过烟卷儿,今天却好想吸上一口。我向小卖部走去,我加快着脚步,心也在着着急,我嘲笑着自己,究竟想干什么?昏暗的沙漠,我笑出了声。

院子大门敞着(只有天很黑时才会关上),院中很安静。小卖部的门也开着,里面没人,我略迟疑走进去,桌子上的奶茶锅已换成了一漂亮的小茶壶,旁边摆了一圈精致的小茶碗,整齐的摆放在擦得油亮的陈旧桌子上。我没敢动,小心翼翼的坐在凳子上,等着主人。十分钟过去了,依旧安静,偶尔的风声吹动着院中的塑料布,发着沙沙的响声。我有些犯困,起身,去货架上随便拿了一盒烟,一盒火柴,放了五角钱,又写了一小纸条。我学着周师傅的样子点燃,好呛,我剧烈的咳嗽。

一上午上了三节课,腰、脖子好难受,我慵懒的躺在小屋炕上,四仰八叉。周师傅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给你找的钱。”他放几个硬币于我眼前。

我仰头望向他:“什么钱?”

“你去小卖部买烟的钱,给多了。乌云娜送来的,你在上课,她给了我。”周师傅笑说着。

“什么时候抽烟了。”周师傅的表情在嬉笑。

不争气的我又在脸红。

“闲得无聊,没事干。”我爬起身,故作镇定的活动着颈部。

周师傅又笑笑,转身出屋的同时向我说道。

“发工资了。”

人生中的首次发薪水,我并没太多的激动,其原因:第一,生活在这里几乎不需要钱,吃、住都是学校;第二,我心中在激动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钱。

我成为男子汉了!

发工资在校长办公室里,老师们都去了,她也在——那个女老师。我从周师傅的嘴里知道了她的名字——杨妍。她看我进来,眼光躲闪着,我想和她打招呼,她故意走开。我没多想,签字,领钱。出门时,没注意脚下,被门槛儿绊了一下,整好撞在迎面的周师傅怀中,他扶正我。

“想什么呢,连路也不看。”

“对不起。”我忙道着欠。

“嘻嘻。”小声嬉笑声。我扭头,是她——杨妍,不知何时就站在我旁边,眼睛笑成了月牙,用手背捂着嘴,嘴角是两个浅浅的酒窝。我的脸又在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咧着嘴。

“你小子,撞得我还挺疼。”周师傅揉着胸。

“欠我一盒烟啊。”他开着玩笑。

开工资我才知道,杨妍她们不是学校的正式老师,正式老师只有我和校长两人。

在这个地方,对钱的需求真的很淡,周师傅和校长有家室,一开支,他们便把钱交给了婆姨,周师傅说,他只留个烟火钱。我没什么用,便把它存了起来,想存的差不多时给妈邮回去。

我来这儿时间不长,和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不是很熟,学校共六个教职工,除了周师傅是做饭的,其他都是老师,男老师除了我还有一个,岁数比我年长许多,听说,年轻时读过私塾,学校缺老师,于是就把他招了进来。老头还在延传着过去的先生模样,讲起课来也是一板一眼,就差带着之乎者也了,人们都称他为老学究。老头架着一副圆眼镜,倒也文质彬彬,和蔼可亲,见到你,首先会认认真真的打招呼。其他两位便是杨妍和另一位很是泼辣的女老师丁玲。由于资金问题,校长身兼数职——校长、会计、出纳、后勤、总务------,有时老师请假了他还要替代课,周师傅忙不过来他要帮厨,已五十多岁的人似从不知疲倦,校长姓王,身材不是很高大,一件宽大的罩衫从冬到夏,也是四个兜的,右上兜插着标志性的两支钢笔。头发不符合年龄的几乎全白,却梳着整齐的三七分,永远的长短正好。说话声音不大,却很有力,让人听了就不得不执行的那种。也许我是初来咋到,又也许我是城里来的,总之,王校长对我很关心,像领导,又像父亲,有时还有些像妈妈。

王校长不抽烟,爱喝茶,一个传统的大茶缸里永远都是喝不完的茶水,我不知那是什么茶,但茶叶的味道很浓,浓的白白的缸壁变成了深褐色。我们家有很多茶,是妈妈从供销社拿的卖剩下的散茶,我想,等我回家时,一定给王校长多带些。

放学了,整个校园又剩下我一人,,身不由自主走向小卖部,上次买的烟还未抽,我不知道去买些什么。

“肥皂还有,牙膏也没用完。”我的脑子里在想着。

“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我抬头,乌云娜。我愣住了,之后便是开心后的尬笑。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到了小卖部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