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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缘起

    沈辞的话语说得很轻,也算得上温柔,魏进听完,却觉得脸皮有点涨起,他愣在原地没动,好半晌,才回道:“爷,这好像有点不合适,要不还是爷自己去……”

    魏进正要拒绝,说着说着,忽然瞥见沈辞的举动,倏地又没了音。

    他看到主子原来正在摸烟的右手,已然不动声色地搭在了自己残缺的右腿上。那是主子无意识的动作,每逢紧张不安的时候,便会这样做。

    魏进再也没法拒绝了,向沈辞弯下腰,言简意赅说了句“是”,抬脚就走进了女人的卧房。

    这间卧房很大很大,绕过一道十六扇面的折叠屏风,再走八步才能触及床榻。

    魏进在五步开外的距离便停了脚,这样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床上之人到底是何情形了。

    果真和他料想的一样,女人缩做一团,双手紧紧揪着被子,只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但凡一丝风吹草动,立马便能惹得她的长睫颤了又颤,眼里泛着水光,在昏黄壁灯的映衬下,仿佛藏着一整条银河。

    魏进站着没动,打量完情形,视线便望向了别处。

    他用一贯冰冷低沉的嗓音,对床上之人说:“行了,别怕了。我们爷说了,他对你没兴趣,不会碰你的,你安心睡下便是。”

    说完,便和来时一样,大步跨了出去。

    门口,沈辞正等着,魏进离开之后,他在门口又等了一阵,直到指间夹着的一根烟抽完,方才进门。

    他并没有跨过那道屏风,而是径直走向了一旁的懒人椅,和衣躺下,一睡就是一整夜,期间连个翻身都没有,就像怕惊扰了什么一样。而天色刚蒙蒙亮,他又立马爬起,惊觉里处的人也跟着醒了,他默了默,然后什么也没说,直接离开了屋子。

    “听说没,昨儿个爷去了东屋~”女仆一号轻声说。

    “可不嘛,我听伺候的那个老妈子说,动静老大了,一整夜都没得消停,真没想到爷的身体这么好~”女仆二号接话,说得绘声绘色,就跟她亲耳听到过一样。

    这时,女仆三号凑了过来,问:“爷不是不近女色么?”

    女仆二号白了她一

    眼,不耐烦解释说:“爷那是不近正常的女色,你来得晚不知道。”

    女仆三号伸长了脖子,悄悄问:“我不知道什么?”

    女仆一号和二号神在在地开始憋着笑,笑了老一阵,女仆二号才说:“三年前,爷也从外面带回来过一哑女,宠得那是不得了,不过结局嘛……”

    说完,两人又开始在那儿神叨叨地笑着。女仆三号完全被吸引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们,有点等得不耐烦了,又问道:“哎呀到底是什么结局啊?你们能不能一次性说个完?”

    “还能有什么结局,自然是不得好死了!”说到这儿,年长的女仆更加谨慎了,瞧了瞧周边,确定没人偷听,才敢往下接着说道:“我听说,那哑女好像欺骗过爷,后面被爷发现了,于是将她抓了起来,关了七天七夜,饿得不成人形之后,又用蛇皮袋套起,被人扛着送到游轮上,最后沉了海。”

    女仆们说着说着便没了音,许是知道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情非常不妥,又或者纯粹是被她们的主子的所作所为给震慑住了。

    整栋大厦内静悄悄的,只余仆人们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的走廊内,久久未曾消散。

    而圆形石柱后面,一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子恰巧从旁经过,听了那些个女仆的对话,已然被吓得脸色苍白,额上更是冒出了一层又细又密的冷汗。

    此人正是衣末。自从那位爷去过她的房间之后,一夜之间,似乎所有人看她的眼色都不一样了。大家都奉承着她,讨好着她,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通通都能得到满足。

    于是她正好趁此机会下了楼,本想着搞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等待时机逃脱或者报警求救的,没想到时机没有等来,却意外听得了这么一个秘密。

    真的是,太可怕了!

    那人简直就是魔鬼!

    莫名其妙被困在此处也就算了,她可不想突如其来就被沉了海。看样子逃跑大计,须得从长计议,切不可贸然行动。

    衣末抬眼,无声地打量着别墅庭院的构造,一边看一边记。没独处多久,之前被甩开的仆从便快步赶了过来,说道:“小姐,这边风大,小的们带您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衣末无声张了张嘴,抬

    手将额头上的细汗抹去之后,才转过身,轻轻对跟着她的女仆点了点头。

    此后数日,衣末一直都很乖巧,照料她的女仆们见状,也便慢慢放松了警惕,喜笑颜开将衣末的情况汇报给了魏进,又由魏进,汇报给了她们的主子沈辞。

    沈辞当时并不在半山别墅,而是在宁城。魏进进来传话的时候,他正在跟宁城的警方通一通电话。

    沈淮南又逃了,不过根据抓回来的手下招供说,他还潜伏在自己的老窝点——宁城。

    “沈先生您就放心吧,沈淮南无恶不作,人我们肯定会尽力抓捕的,只不过到时候需要沈先生的地方,还请您积极配合。”电话那头的警官说。

    沈辞举着手机,说:“会的。”

    言语间听不出情绪,电话那头顿了两秒,又说:“沈先生,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就是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沈辞说:“有什么就问吧。”

    警官说:“沈淮南是您的亲叔叔,他经手的很多案子,或多或少跟你们沈氏家族或者沈家的产业有关系,如果他被抓捕,对沈家而言,必是一次重创,而作为目前沈氏的大当家,您这回大义灭亲,出发点是什么?”

    出发点是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了沈辞。他想了想,反问道:“刘警官最开始选择做警察的初衷又是什么?”

    这一回,电话那头也跟着沉默了下来。良久,刘峰才说道:“沈先生,查过我?”

    沈辞笑而不语。

    男人间的对话并不需要太多言语,有时候一个动作,一句反问,便将答案宣之于纸。

    刘峰自然不会忘记自己选择当刑警的初衷,他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察,十一年前,在一次执行公务的时候,死于歹徒之手。而那个歹徒并不是别人,正是沈淮南。沈辞在这种时候,问他这个问题,很明显,他们的答案一样。p>“抱歉,冒犯了。”电话那头,刘峰率先道了歉,“我们保持联系,一有沈淮南的消息,我们会立马联系您。”

    “有劳。”

    挂断电话,沈辞闭眼靠上身后的皮质座椅,仰起的脖颈喉头浮动几许,才缓缓开口,问刚刚进来的人:“是不是南下的线人有什么消息传来?”

    话语间含着几丝疲

    惫,魏进看着沈辞微微蹙起的眉心,摇了摇头,说:“爷,是半山别墅。”

    短短几个字,原先闭着双眼短憩的人倏地又将眼睛睁开。

    “半山别墅?”沈辞身子重新坐起,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我离开七天了?”

    “是的。”魏进再次点头,颇有些担忧地看着沈辞,“半山别墅的管家来电话说,衣姑娘在那里一切都好,还请爷勿要挂心。”

    离开半山别墅前,他们的爷特地叫来管家,叮嘱说,每隔七天,都得来电汇报一遍东屋所住之人的情况。如今七天期限已到,爷自己却忘了。

    “爷,您这回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要不您先……”

    “怎么个好法啊?”沈辞打断了魏进的话,显然只对管家的那通电话感兴趣。

    “这……”魏进没想到沈辞会细问下去,他想了想之前和管家通话的内容,才答:“管家说,衣姑娘作息很规律,每天早上七点起床,用过早餐之后,会去到楼下的花园逛两个小时,然后用午餐,午餐之后小憩半个时辰,下午继续逛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她一般会待到自己的屋子里,有时候会跟着仆从们一起打扫卫生,有时候则是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还有呢?”无聊至极的作息,沈辞却听入了神,魏进刚停下来,他便接着发了问。

    “啊?还有?”看着沈辞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神采,魏进很快说道:“哦对,还有还有。”

    “衣姑娘早上会喝一碗小米粥加一个鸡蛋,中午一碗米饭,晚上一碗米饭,喜欢吃回锅肉和酸菜鱼。”

    “还有呢?”沈辞听着听着,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见魏进又停了下来,似乎还不满足,再次发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