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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别动。”

    江逾白的话,似在俱寂星夜之下平静无波的湖中投入了一颗石子,初初是“咚”一声,随后湖面激起一圈一圈涟漪,层层叠叠荡漾不止。

    苏婳婳的心头因着江逾白的话冒出一丝眼下不敢作想的希翼来,但很快又沉了下去。

    如今外头天已然黑了,圣山远离城镇,便是快马加鞭得赶过去,也早就人走灯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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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逾白眼见着苏婳婳的眸中亮起星辰,却不过一瞬,便又暗淡了下去,他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慢慢变浅,而后对他说:“就不瞧了罢,今日拂絮做下了好些,我已然很欢喜了。”

    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得,江逾白沉了眉,带着三分不解,他看着她低下脑袋,瞧不见她面上的神情,只见她缎面一般乌黑的发髻,上头不知用了什么发油,透着不同于以往的馨香,并不腻人,她今日也是往常的打扮,一根簪子一朵绒花,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绒花的颜色些微明艳了些。

    她定然是想去的,那日在屋中她衣衫单薄,扒在他的衣袂旁,轻攥着他的衣袖,说想要去瞧一瞧端午,眸中的切切之意,他如何瞧不出来。

    那晚的他其实差点就应下了,只差一点点,便是在应下的当口起身走了。

    他瞧见了她眸中的失望,待回了寝屋,他不曾睡,只坐在案前翻着书册,脑中却都是她那副险些哭出来的模样。

    她愈矩了,他知晓的。

    倘或换了从前,她自然不敢这样与他说话,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应她。

    于情,他与她充其量是授课的少师与公主,于理,他二人如今在幻境中,他自然知晓得顺应幻境方能破境。

    既如此,他如何能应?

    然,方才瞧她絮絮说着许多,见着她面上患得患失的模样,江逾白又想,不过是去一趟夜市,瞧一瞧,想来也没什么,更谈不上蹑足其间而破不得幻境。

    他不过是瞧她有些可怜,先头一直被关在冷宫中,出宫也是为着潜心道法为皇帝祈福,半点不曾为着她自己过。

    到底是十几岁的女娃儿,喜欢瞧些热闹,原也没什么。

    至此,江逾白便将话说出口了。

    却不曾瞧见想象中的她的欢呼雀跃,眸子不过亮了一瞬,便拒了他。

    江逾白微微低下头,想要从她面上的神色里瞧出些端倪,却不过瞧见她粉嫩的侧脸与纤细的脖颈,雪颈上绕着一缕发丝,不知从何处甫入屋内一缕风,轻轻浅浅得撩着那缕发丝。

    江逾白半是试探半是揶揄得问询道,“那日求我求得那样情真意切,今日问你竟又不去了。”

    言讫,便将苏婳婳终于将埋在胸口的脑袋缓缓抬起,继而仰面朝他望来。

    因着她是趴在桌案旁,他是坐靠着,他二人便这般在不经意间四目相对,只这一眼,倒让江逾白心头略略一动。

    他瞧见她眸中强忍着不肯落下的泪,下一刻,江逾白眉头更沉,还不待说话,便听见她带着三分委屈三分埋怨四分明明生气又许是碍于他身份不敢轻易发作的声音。

    “外头天都黑了,眼下要去,单说下个山头就要多久了,少师不知么。”

    说罢,苏婳婳也不多留,一手撑着桌案,摇摇晃晃得站起身想要朝外头去。

    可不过走出半步便被江逾白一个横臂抓住了手腕子,苏婳婳一时不及应,竟被拽得不受控制得往后退去,这一退不要紧,两三步小腿又撞在了桌案上,整个身子竟这般不合时宜得向后倒去。

    却不曾摔倒,江逾白手臂很是有力,亦不知是何时起得身,竟单臂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得固定在臂膀之间。

    还不及面热,江逾白便将她稳稳得放了下来,苏婳婳忙立身站好,只面上却局促不已。

    苏婳婳低垂着眉眼,连头都不曾抬,下一刻便见江逾白朝她走来,从她的视线处,原是只瞧的见月白的衣袍的,几乎是下意识得苏婳婳想要后退,但还没来得及退便见江逾白原是负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伸至她面前,随后在她的眼神中不断放大,直至最后在苏婳婳满眼不可置信中,那只肌肤白皙、修劲无比的手便抚上了她的面颊。

    若说抚,不妥,因着江逾白的力道与她相差太过悬殊,下一刻,竟抬起来她的下颚迫她仰面瞧他。

    瞧见了他眉头轻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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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先头说起要出门,苏婳婳便一直垂着脑袋,江逾白不明,亦瞧不清她的神色,便只得将她的面庞抬起来。

    在触碰到她的一瞬,江逾白明显察觉出她的僵硬,但她那点子气力,如何与他相较。

    下一瞬,江逾白便瞧见了苏婳婳的眼眸,四目相对。

    她年岁轻,还不曾及笄,面颊上有着软乎乎的肉,触感却很是冰凉,江逾白这才发现,她哭了,这让他眉头敛得更深了些,还不曾开口,便听见她带着呜咽,低吟道。

    “既去不得,少师何以拿我打趣。”

    这话原教人听来自然是满腹的委屈,可她泪眼婆娑,鼻翼间不合时宜得吹起了一个泡泡,随着她的唿吸不断变大,而后“噗”得破了,鼻涕炸开星星点点得四散。

    江逾白与苏婳婳皆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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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婳婳显然也不曾想到她竟有这般丢面的时候,还是在少师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