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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刻烛待春风


    靖千江笑着将自己的左手递到他掌中,小臂上赫然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刀痕。

    曲长负看了一眼,随手给他上了点药包好了:“就这点皮肉伤啊?”

    靖千江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失望似的。”

    曲长负道:“我这是体谅你这一阵子几处连战,奔波辛苦。若是受的伤再重些,很多事就不用管了。”

    靖千江一怔,从曲长负玩笑的语气下感觉到了他的认真。

    他说道:“你在担心?”

    曲长负道:“我觉得西羌那边的举动有些古怪。他们跟郢国打,本来也没占多少上风,要是再加上个南戎双线作战,岂不是更加要被拖垮?这么简单的道理,对方却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忧,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靖千江道:“赫连素达竟然如此残暴,不是连咱们也没有料到嘛。或许萧造只是被他气昏了头擅自行动,又没想到会遭你算计,碰见赫连耀。他的行为,并不代表西羌整体的作战策略。”

    曲长负道:“所以我才会要你去围堵萧造,有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西羌那边会如何反应。但总归不可掉以轻心。”

    “哦,是这样呀。”靖千江摸了摸曲长负的头发,眼神温柔,低笑道,“那么你还是盼我点好吧,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是被刀扎成筛子我也倒不下去。”

    曲长负心里还是有中若有若无的不安之感,漫不经心道:“哟,那你可真厉害。”

    靖千江笑了:“听了你方才对赫连耀所说的话,实在叫人内心触动,可惜对我来说,这一生早就已经别无所求,只要你好好活着,活得开心就好。剩下的要什么良心理想坚持,只要人活着才能有后话。”

    曲长负道:“人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满足的吗?”

    靖千江点了点他的鼻梁:“当然啦。”

    他突然想到,曲长负活了这两辈子,不是缠绵病榻,就是殚精竭虑地自保和谋划,大概都没有多少真正轻松快乐的时光,不觉一阵心疼。

    如果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就好了,一起辉煌过、努力过,实现了所有的理想,再让生活慢慢趋于平淡,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度过,相守着变老。

    曲长负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靖千江在他唇上吻了吻,说道:“我在想,真奇怪,你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好看。”

    他的吻又顺着唇角滑上去,亲了亲曲长负的鬓角:“不过我还想看,等你到了而立之年,到了白发苍苍时的模样。一定也是风姿逼人的。”

    由于从小身体不佳的缘故,曲长负早已习惯了多活一天,就努力多做一天的事,也根本就不去想未来如何。

    如今随着靖千江的话,他竟然忍不住地想到,如果当真能够一直活着,活到老去,那似乎也是真的不错。

    以前他拼了命地想完成任务,想要延长寿命,只是憋着一口气,觉得不甘心。

    但如今他想活下去,却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留在这世上。

    曲长负不觉有些失神,靖千江缠绵地亲吻着他,曲长负的手被对方攥着按在胸口上。

    两人唇舌纠缠,一生一死的酸涩中,又夹杂着丝丝甜意。

    曲长负的头半仰着,感到靖千江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拂过,又顺着脖颈线条滑上锁骨,继而扯开了他的衣带。

    衣襟敞开,露出线条单薄却又紧实优美的胸膛,长发散在肩头,更显的肤色白皙。

    其实曲长负往往被人一眼看到,就有一中清冷逼人之感,主要是因为他的气质,单论相貌却是偏于俊俏秀美的。

    若不板着脸或嘲讽冷漠看人的时候,他这个人便会真正显出几分贵介公子的倜傥贵气来。

    两人第一回在一起的时候太过仓促,可如今靖千江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熟练了,竟然在椅子上就乱来。

    曲长负的呼吸很快急促起来,本能地向座里靠去,又难以躲开。

    他越是撑不住,越要皱眉故作冷淡,掩饰道:“胡闹,别乱碰我!”

    靖千江又是怜爱又感无奈,暂时将动作放缓,捏了捏他的脸道:“碰都碰了,你说晚了。”

    他的声音中也有几分不能自控的沙哑,炽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连同着接触部位的体温,都如此清晰。

    眼中看的,心里想的人都是他。

    不可思议,并非发泄、取乐或者心存算计,自己竟然真真切切地在接受一个人。

    靖千江把曲长负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去,亲吻安抚地落下。

    “在我面前,还是放松一下吧。”

    他扣住曲长负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我这一世只为爱你而来。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有你,只要你。”

    真奇怪,一个算计起来那么狠,杀人毫不眨眼,言辞性格都是锋锐如刀的人,身上居然有这么柔软,这么脆弱的一面,总能让他又着迷,又心疼。

    以往总是显得漫长的苦寒夜晚,多一个人消磨,就会变得很快。

    塞外的冷风与杀戮,也被轻易就阻隔在了床帐外面。

    被褥布料摩擦的声音与微微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无意中垂落在床沿边上。

    那纤长白皙的手指难耐地抓紧了帐子,又很快被人握住,不由分说地拽回床里。

    靖千江的精神过于亢奋,虽然睡的晚,但还是在天色刚有点迷蒙发亮的时候便醒过来了。

    虽然昨夜已经稍加整理过,床榻上的被褥依旧有些凌乱,透出几分暧昧旖旎之感。

    他将被子往旁边搭了搭,从枕头上侧过头去,看着身边正在熟睡的曲长负。

    这里得气候寒冷,人们铺的盖的均是厚重而松软,曲长负整个人躺在里面,单薄的身形几乎都陷了进去,只能看见半边不设防的睡颜。

    他的长发散在枕头上,眉间带着一丝略显疲惫的慵懒之色,很容易便让人回忆起昨夜的缱绻。

    靖千江几乎舍不得把目光移开,更不愿出声吵醒他。

    他凝视了对方许久,相碰又怕打扰,忽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小心翼翼地捻起曲长负散在枕头上的一缕头发。

    靖千江眯起眼睛,试着将它同自己的头发系在一起。

    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以后就是生也不离,死也不离。

    靖千江笨手笨脚地鼓捣了很久,直到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帐子,曲长负才睡醒了。

    他稍稍一动,便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这点痛楚对他而言不算十分难忍,但很容易让人立刻想到昨晚那几乎将身体灼穿的炙热和滚烫。

    靖千江柔声道:“醒了?”

    曲长负懒洋洋地躺着不想动弹,道:“嗯。”

    他顿一顿,说道:“你平时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千万别忍着。”

    靖千江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曲长负慢吞吞地坐起身来:“我怕你积怨太深,借机泄愤。”

    靖千江失笑,扶着他道:“真是对不住。唉,看我这人怎么没轻没重的,给你揉揉。”

    曲长负道:“免了罢,现在对你有点过敏,跟我保持距离。”

    靖千江笑着没说话,他下床拿了衣服给曲长负披上,又半蹲下来,帮着他套上靴子,起身时侧过头,向着外面看了一眼。

    曲长负道:“怎么了?”

    靖千江说:“你当年也曾东奔西走,可仔细听过塞外的风声么?”

    曲长负道:“这倒是不曾。”

    靖千江说:“今天早上,我早就醒了,听见外面的风在吹,但是声音已经不像隆冬正中时那样凄厉,反倒夹着一些细细的轻响。要是站在窗边上,还能隐隐闻到一点潮湿的香气。”

    他回过头来,见曲长负要起身,便伸手将他从床沿边上拉起来,说道:“所以我就知道,春天马上就来了。”

    “春天来了,草和花木会长出来,天气也不会再那么冷,这样军旅之中的日子就能好上很多。我十六岁从军,从小卒做起,每每听到这样的风声,便觉得有了盼头,心里欢喜。”

    “但我今日清晨之喜悦满足,尤胜那些日子加起来的百倍千倍。”

    而或许他的生活可以更加平静安逸,靖千江会去从军,也是因为曲长负离开之故。

    仿佛宿命纠缠,他这一生的付出得到,喜怒悲欢,全都栽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如能见春花烂漫,谁愿意独立寒冬。”

    曲长负淡然一笑,语调平静:“无非君心同我心。”乐文小说网

    靖千江一震,定定望着他,这个瞬间,心头喜悦如同潮涌,笑容止也止不住。,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