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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情所起

    今安示意仆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大氅,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她发间垂下的红缎,道:“上次兰时与王爷说的那件事情,不知道何时兑现?”

    今安想起来,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与他擦肩而过往里走去,边走边说:“等你把自己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养全了再来。”

    李管家忙忙跟在后头回去,指使着人将两扇厚重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轿辇起步,名仟跟在旁边一道缓缓往阑井街方向走去。

    他比名柏那个榆木脑袋机灵得多,嘴严办事也牢靠,这几日来一直跟着虞兰时到处跑。眼见着公子不顾身体,做了这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好不容易消停了两日,为了还一件衣服又眼巴巴地跑过来,还被人拦在门口进都进不去。

    名仟实在不懂,细想又不知道该往哪儿想,隔着帘子半拢的轿窗低声道:“小的听说这位贵人爵位极高,还是第一回这么近见着,通身气势不敢直视。想来与平常人实在是如云泥之别,凑上去还要被别人指骂。且这位贵人并无多少好脸色,公子又何苦……”

    何苦越了门第之别,做这种为人指点不耻的高攀之事。

    “名仟,你说,人人依赖阳光火焰,在寒冷时拼了命靠近温暖,有谁说过这是不应该的吗?”虞兰时靠着软枕,手从炉中燃着的檀香上方轻轻拂过,拂乱了垂直升起的一线白烟。

    名仟不解其意,垂首默然。

    虞兰时也不需要人回答,看着香炉上被拂乱的烟线重凝起,兀自固执地回到了轨线往上升腾、弥散、化为虚无,他近乎喃喃自问道:“那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知道这一路去,必定是千难万阻,头破血流。可不去,我又怎么能甘心?我不能甘心。”

    “我也知道但凡现在我露出一丁半点妄想,她就会退避三舍,拒我于千里之外。所以我只能处心积虑,做出这些为人所不齿的小人行径。可是我不会贪心地想多要什么……”

    “就当我是鬼迷心窍了罢。”

    ——

    黄昏时,菅州侯的六抬轿辇入城,随行的三千兵士被卫莽带兵拦在城门外。

    站在巍峨高耸的城墙上往外眺望,遥见一片黑压压的鳞甲从远方直铺到城门前一里处,背后是漫天晚霞余晖。

    自大朔立朝,各路从龙功臣依次按功封爵封地,为了不重蹈前朝灭亡的覆辙,开国皇帝便下令命封地内诸侯,无诏不得出封界,不可私拥重兵,各诸侯间非公互信为罪。

    而随着近几十年来的战乱频发与皇权没落,这些自开朝以来一一践行的明令已然形同虚设。

    “不会是真要打仗了罢,怎么城外来了这么多的兵?”

    “是另一座城池的主人到来了。”

    “来做什么?”

    洛临城中最宽阔的那条主街,清空了中央,往日叫卖压价不停的众多吵嚷声响都静了下去,百姓们夹道而迎,看着眼前的景象边交耳窸窣。

    两列高马长队鳞甲威严,持旗摇旌的仪仗中,那台半丈来宽四面垂缦的六抬轿辇缓缓而过。

    烟娘仍是在二楼往下看,看见那顶轿辇上宝盖般耸起的顶尖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四个角做成亭阁的飞檐形状探出,每个角下悬挂一只黄铜色的吊穗铃铛,正随着轿辇起伏带出一阵阵轻灵灵的响。听声音,不像铜浇,而是金铸。

    轿后袅娜而行的两列女婢,无一不是面容妍丽、华服宝簪,将整条街上的粗布衣称得灰黯下去。

    声势之大虽压不过定栾王入城的那会儿,却是奢靡不可比。

    透过垂缦隐约可见轿辇中人正抬袖饮酒,冠发上的长绦随风飘飞,合着那举杯而饮的姿态不尽风流。

    “这洛临城果然名不虚传。”他高声对骑马随行的人道:“还要有劳燕卿出城迎接本侯。本侯从菅州那等小地方出来,突然见了洛临这等繁华之地,不免多赞叹几声,莫要惹得燕卿笑话。”

    “燕某不敢。”燕故一今日一改往日常服随意,端正束冠着绯红官袍,骑在高头大马上目视前方,“侯爷舟车劳顿应约来此,是以我家王爷特意嘱咐燕某前来带路,以尽地主之谊。”

    “好个以尽地主之谊,正合本侯心意!”轿中人抚掌而叹,“洛水临城,吾心向往久之,却不能让本侯一路舟车不停。本侯之所以力排万难前来,为的正是一见如今这座城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