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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旧水梦(二)

    楼里伙计忙着撒盐的时候,今安已经原路带着虞兰时下到一楼。

    燕故一在下面摇扇等着,心有余悸地道:“差点听了场活春宫。”他没有像今安一样看了几眼,却到得早,听了些不该听的动静。

    虞兰时被今安几番带上带下,衣领袖口乱得不能看,最后一点酒意终于也散了个干净,却仍是微醺般脸红心跳。

    下来得急,他还未站稳,袖子跟今安的挤作一团,被她扶了下后腰。

    燕故一就着方才的听闻,抽丝剥茧:“一个舞姬所生的外室子,不齿于自己的出身,拼了命地斩除阻碍往上爬。临了临了,却对自己之前所不齿的女子这样纠缠,难以自拔。岂非是很有趣?”

    今安转头望了望,那层楼上渐次点起灯火,照出忙忙碌碌的人影,映得底下清澈的水面也热闹起来。她若有所思:“听起来这二人牵扯颇深。”

    “定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我自诩将赵戊垣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一遍,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遭。”燕故一边手敲扇子边道:“赵戊垣何等机警,若非真是难忘,何必藏得这么深?又怎么会在敌人环伺的这个地方,冒着风险也要来见上一面呢?”

    今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荒唐:“他脑子坏掉了?”

    “王爷,不愧是你。”燕故一笑起来,话锋一转,“不知道把烟波楼的这位掌柜抓了去,能胁迫那赵戊垣拿出些什么东西来换?”

    今安摇了摇头,她点了远近几处黑漆漆的地方,对面屋顶,巷尾拐角,示意他留心:“那几块都有人,气息很轻,是高手。如果你敢轻举妄动,被抓的就不知道是她还是你了。”

    虞兰时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说话,十分默契,没有旁人可以介入的余地。

    眼见随着赵戊垣的轿辇离去,那几处潜藏的人影被撤了不可窥探的命令,向烟波楼围拢过来。

    “此地不宜久留。”今安当先离去。

    ——

    回去的轿子里虞兰时很沉默,像是被这一趟累着了,也或者是酒意还在,支额半阖着眼眸。

    窗边悬挂的玉穗是枚鲜艳如血的玛瑙,随着穿进帘布的风轻轻摇,在他眼前晃动,偶尔与她的唇色重合。

    在今安偏头说话时,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等她有所觉地看过来,他又敛睫低眸。

    他不敢与她直视,却不遮掩,任自己的行止意图暴露在旁人的目光下。即便如此,今安也没有察觉,察觉了也不在意。

    燕故一坐在对面,甚至有点可怜他了。

    可怜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妄想触碰悬崖上的云雾,最好让云雾沾上尘土重得再也飘不起来,只能落进他怀里。

    可怜他注定一场空。

    今安从不曾为这些投向她的、或仰慕或爱恋的目光停留,也不会去辨别。就如她不能理解赵戊垣像个耽于情爱的白痴一样,做出今夜这种荒唐的事情。她同处这个位置,绝不屑于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她不信。

    “还要多谢虞贤弟的车轿,载了我们这一程。”燕故一将话引到虞兰时身上,她的目光随着挪过来。

    今安看向好一阵不出声的人,他将自己藏匿在外面投进的疏影里,脸上被酒意熏出的残红消了,显出玉一般润而冷的白。

    好似有些什么不可解的烦思,让他的眉头掐起褶皱。

    但很快,他从那片影子里直起肩背,面容重新拢进温暖的烛火中,朝她眉眼弯弯地笑:“兰时先送王爷回去。”

    今安不置可否。

    燕故一笑着应了,又道:“今夜还要劳烦虞贤弟为我们保守秘密才是。”

    “我不会说的。”他点头后,又自嘲地摇头,“我也不懂,说出来也是颠三倒四,让人听了笑话。”

    不懂他们之间动辄一个眼神就可以领会的默契,也不懂那些轻描淡写说出实则诡谲难辨的风云。

    他在妄图接近云雾的时候,陡然发现自己与山巅之间,差了十座登天梯。

    除了身份地位上的云泥之别,还有受限于自身成长的见识、眼界、谋算,所有所有这些不堪匹配的东西。

    这才是天堑。

    ——

    隔天燕故一继续当陪客,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在日落的时候,他不说告辞,而是说定了上好酒席,邀请赵戊垣一同前去。

    到地方的时候,赵戊垣脸色显而易见的僵硬。

    燕故一恍若未觉,呵呵笑道:“这烟波楼的仙人醉远近闻名,不知侯爷可有尝过。”

    “哦?”赵戊垣闻言好似颇有兴趣,“请燕卿带路。”

    “侯爷请。”

    接下来就是在燕故一凭一己之力搭建的戏台子上,敲锣开幕了。

    他当着赵戊垣的面,对前来迎客的掌柜“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