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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第二天上午林碧儿回到宿舍时,心澄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她打算去乡下看看外公外婆。她的生日,母亲的忌日,也不知道每年这个日子两个老人是怎么熬过的。

    二十年黄草荒冢,红颜化白骨,如果让她选,她宁愿不要这仿佛夺舍一般的残忍新生。

    “心澄,你要出门啊?我买了蛋挞和奶茶,一块吃点吧?”林碧儿脱掉大衣,露出她白色泡泡袖的低领毛衣。

    心澄一眼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新鲜草莓。

    林碧儿身材娇小,言语温软,梦一般甜美。她和林昭苏站在一块的确更有反差萌,他硬朗,她娇软,他们绝配。

    “好啊,谢谢,我要那个黑糖珍珠的。”心澄笑得真诚,倒让林碧儿当场愣住。

    嗯,别说,林昭苏的糖比易冬和chris的还要甜一些。

    外公外婆看见她,果然笑得眉眼弯弯,可嘴里却嗔怪着“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不好好复习,还跑来跑去干嘛?”

    “你们应该对我有信心才对啊。”她挑眉。

    “你这个嚣张的样子,有点像你外婆年轻时候的样子了。”外公笑。

    “青出于蓝胜于蓝,等回头我博士毕业的时候,您和外婆就换上你们在东洋留学时候的复古西装和旗袍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怎么样?”

    “那我们一定努力活。”

    “加油啊两位老师。”

    洛湖景区到了冬天就变成了滑雪场,凤喜哥每天在景区和家之间来回,她刚好可以蹭他的车。

    心澄享受滑雪带来的快意驰骋天地之间的感觉。她运动天赋极好,从小就是启蒙老师的得意门徒。今日她特地选了条高难度的雪道,一路风驰电掣般向下俯冲,身体在空中飞旋,激起一阵雪雾飞扬,好不畅快。

    这条雪道就位于夏天那条漂流旁边,她一开始还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她路过那片荒芜的芦苇荡,一切的回忆都回来了。

    她想起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说“童心澄,我喜欢你,我想用我的余生好好爱你,保护你,你愿意吗?”

    这个场景让她破了防,她突然开始大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又被呼啸的风带走,她躲在安全帽内,没有人可以看到她的狼狈不堪。

    很快,恍惚的脑神经就让她的动作在一个急转弯处发生严重失误,眼前的风景迅速在她眼前翻转,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待她醒来时,视线里唯有青灰色悠远的天空和白茫茫冷寂的大地。高级雪道向来人少,她不知道自己在这躺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头很痛,身体快要被冻僵。她甚至一度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谁,又身处何方。

    她迷茫地站起身来,脑子里全是错乱的时空碎片,可她怎么努力也抓不住其中一片。

    “心澄!”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地朝那个身影望去,来人浓眉大眼,笑容质朴。

    “哥!”她认出了凤喜哥。

    “打你好几个电话你没接,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风太大了,我没听见。”

    “好,天晚了,我们回去吧,你嫂子等你回去煮饺子呢。”

    “好。”

    心澄在乡下过了一夜,周日下午,凤喜亲自叫了车把她送回市区。

    小区对面的街心公园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埋葬去世的宠物狗。

    大爷吃力地挥舞着锄头,大妈则站在一边抱着狗狗不住地拭泪。

    便是这个画面,让心澄看怔了。她突然就想起母亲也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去世的,那个时候父亲也已不在人世,可是要谁帮她挖开这埋葬她青春的冻土呢?

    心澄有一个重复了多年的梦,梦里是无边的荒原和漫天的红。

    她赤脚站在荒原上,看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活人,也看不到脚下的路,她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一个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跑,快点跑。然后她便在梦境中的一片荒芜中奋力地奔跑,后面的火一样的红越逼越紧,她的每一步都向踩在虚无之上,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

    那种被死亡追赶的感觉太过于恐怖,以至于她每次醒来都会忘记梦中那个温柔的声音到底都跟她说了什么,可是她却笃定,那个声音来自于母亲。

    她从死神手里跑了出来,可是母亲却永远留在了那片恐怖的红之中。

    狗狗的身体入了土,可是心澄却在一旁哭到不能自已,哭到身体颤抖。

    “姑娘你家里也养狗吗?看你哭成这样,我这心里怪不落忍的。我家元宝陪了我们快十年啦,它尽力啦,是我们不知足。这世上万物啊,各有各的缘法,强求不来的,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可要活得更开心点,因为我们可不只是为自己而活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大妈反而安慰起了心澄。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希望您和大爷以后的日子每天都开心。”心澄弯下腰给二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个躬。

    “好孩子,你也是。”

    心澄抹干脸上的泪痕,终于懵懵然向家的方向走去。

    “生日快乐!”

    心澄打开门,发现家里的客厅都是气球和鲜花,所有人都带着大大的笑容来门口迎接她。

    姨妈姨父在,哥哥在,易冬和美珠也在。

    她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只不过这次是因为感动。

    “我说你们怎么一天都不接电话呢!”

    “要不怎么说是惊喜呢!房间我们可是布置了大半天呢!吃你一口蛋糕容易嘛!”易冬接过她的羽绒服。

    “幸亏我没把你们拉黑,不然这回还没法收场了。”

    “你放120个心,我们哪敢真得罪你这个天蝎座!”美珠帮她把帽子挂起来。

    林昭苏听见她的声音便从厨房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的线衫,扎着亚麻色的围裙,袖子撸到手肘,手里还拿着锅铲。

    她朝他点头微笑,客气而疏离。她睫毛上的霜融化成水雾,让人看不清她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