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小翠自述

    只可惜，我遇到了他。

    他看起来面若冠玉，十分贵气英俊，绛红色的钦差官服穿在他身上，真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且他似乎官职要比郡守大上许多，蒋郡守对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奉。

    但他却格外好说话，性子十分和善。

    我初见他有刹那的失神，放在寻常大官儿身上，少说也得呵斥一声“放肆”，他却温声笑了笑，逗我道：“小丫头，去给我倒杯茶。”

    我不受控制的脸红了。

    齐州城东门口，他也是轻笑着逗我：“可我就没收到小翠送的手绢香囊啊。”

    我又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的奇快。

    晚上回房后，鬼使神差的偷偷点了油灯，绣了一条手帕。

    只可惜我自小没有学过女红，那朵“牡丹”绣的十分难看，只好藏了起来，想着再练上几天，绣个能拿得出手的，再说。

    现在想来，世事变幻无常，若那天晚上，我能够大着胆子将那手帕送出去，或许此生就无憾了。

    没过几日，我还未练好绣牡丹，便收到了新的指令。

    绑架他。

    我第一次失眠，第一次敢顶撞师父，问师父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师父说，只要我能顺利把他绑到主上跟前，促成主上的谈判，钦差大人性命无忧。

    师父说，那位钦差大人背景深厚，他们自然也不想动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伤他性命。

    我信了，便照师父说的做。

    毕竟就算我不接，师父也会找其他人接这个任务。

    我接的话，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后来……

    后来我给他下药，绑他出了郡守府，他人真好啊，即便这种情景下，还跟我说：“别压坏你了。”

    我这样阴狠的人，你怎么能怜惜呢？

    他受了伤，疼的冷汗直出，我只能尽力摁住他，以防他惹怒郑大人再受罪……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就是帮凶。

    在密道里，他小声说着“疼的厉害”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差点掉了下来。我隐约察觉到他要有所动作，还是佯装不知的配合了他。

    在石室里，他笨拙的包扎伤口，我因着自己的行为于他而言算是背叛，不敢搭话，最终还是看不过那松松垮垮的包扎，上前替他包扎了伤口。他第一次漏出有些迷茫的眼神，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我任务失败，自然没有好下场。

    蒋郡守出奇的愤怒，各种酷刑轮番上阵，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还能不能有机会，到阿娘坟前磕头，再把那张绣了牡丹的帕子送给他……

    在大牢里，我不堪的趴在地上，周围满是脏污，他瞧见了，眼里满是怜惜，动作轻柔的替我上药，甚至还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体贴的盖住了我满身伤痕。

    我本想死在大牢，可是当夜主上竟然派人来救我了！

    漠北柳家，驭兽曲。

    来救我的人说，接下来要去冀州，主上这次在齐州吃了大亏，在冀州设了一场大局，专门等着那位大人和岳大人往里跳。

    我只犹豫了一瞬，便决定去冀州了。

    因为我不想他死。

    索性主上和师父还信任我，我骗师父说自己愿意用生命为主上效力，骗得了驭兽曲的谱子。

    当然了，其实谱子并非十分机密，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得到。这曲以人的心头之血为引，若没有柳家独有的心法，用不了三次便会气竭而亡。

    我这样的小角色，自然是没有心法了。

    不过事到如今，也无甚关系了。

    冀州的局果然设的精巧，我收买小乞丐送信的消息，不到三个时辰就被师父发现了。

    师父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下达了虐杀的命令。

    不过他们来的有些慢，可能是大部分人力都被抽调去冀州府了，因此我还有些时间。

    我目送沈九相离开乱葬场后，便寻了一处干净些的地方，安静坐着等杀我的人来。

    马蹄声渐近，他们来了。

    不知怎的我突然开始害怕，我以为我见惯了生死，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没什么好怕的了。

    可我还是一直忍不住的发抖。

    当刀最终落在我身上，斩断我手脚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渐渐的，耳边风声消逝，周遭趋于安静，我好像又看到了穿着绛红官服的大人，他一如初见时那样，笑着朝我伸出手，温柔的看向我。

    我的眼泪止不住流着，委屈的问他：“我这一辈子，为什么这么难啊？”

    如果有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