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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遇

    距离齐州城三十里地,有一边陲小镇。

    镇口大路旁有一间小客栈,虽然简陋,但却是往来之人食宿歇脚的必经之处,因此生意倒也不错。店主一家都以此为营生,日子过的算是镇中富裕人家。

    店主姓曹,有两个半大孩子。大的是个姑娘,长的白白净净,跟着她娘在后厨帮忙,做做择菜、洒扫的活计。小的是个儿子,身板儿瘦高,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在店内跑前跑后的招呼客人。

    乡下人一贯认为贱名好养活,所以起名儿简单,他爹随随便便起了个“曹二小“的名字。这名字起的也是很有意思,因为隔三差五就会有这么一段儿对话。

    “二小,快来招呼客人!”

    “哎掌柜的,你家店小二这名儿,专门是为跑堂而起的啊!”

    店内众人哈哈大笑,似乎连赶路带来的疲累都得到了放松,堂内气氛又变得十分融洽。

    这一日,曹掌柜正在敲算盘,眼角看到外头有人在店前下马拴绳,急忙扯着嗓子喊:”二小,快招呼客人来!“

    来人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抬头一笑。

    曹二小飞快的跑出门来,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客人,不由自主脸红了片刻。

    那人穿着一身褐色衣衫风尘仆仆,显然已经赶了许久的路,但即便面有倦色也挡不住容貌出色,尤其抬眸看向别人,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宛如秋水。

    来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李如卿。

    曹二小略有些局促的掸了掸衣襟,红着耳朵问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李如卿瞧着眼前这人机灵可爱,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一边进店一边说道:“一间上房,再上点吃食,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您楼上请,我马上给您送上去。”曹二小的脸更红了。

    齐州地处大昭北境,距离望京城有三千多里地,越往北走越是地广人稀。李如卿整整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中途换了三次马,终于才走到了齐州地界。

    虽然出生将门,能吃的了苦,但是这么一路赶过来,李如卿也真是累的不轻。脚踩在地上的时候,腿都是止不住的颤抖,虽然及时做了防护,大腿内侧仍旧磨得通红,就连手上都拉缰绳拉出了茧子。

    边陲小镇客房简陋,只一张简易木床,一个缺了角的木桌,外加两个高低不一的椅子和一盏油灯。李如卿也不嫌弃,她坐在矮脚椅上吃了热腾腾的饭菜,又叫了一桶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最后以这一个多月以来最舒服的姿势一头躺进被子里,睡了这十来天里最安稳的一觉。

    直到天色渐暗,夕阳斜照入房内,绛色霞彩披到房内桌椅上,李如卿才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坐起。

    夕阳无限温柔,李如卿静静地坐在床上。

    北地晚风微凉,有风从窗外吹来,吹的木头窗扇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这声音里,还掺杂着掌柜催曹二小招呼客人的喊声、后厨哐哐切菜的声音、楼下大堂内客人们嘈杂的说话声……

    “你这和尚!忒不讲理,一点都没有出家人的样子!”

    “小僧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你而已,且已经道过歉了,施主何必紧抓着不放!”

    “嘿你这个秃驴!老子的酒都被你撞翻了,道个歉就能了事?!那我扇你一巴掌,再道个歉,是不是也可以啊?!”

    “呵,施主原来是想要钱啊?想要钱直说啊,要什么道歉呢?”

    两人话里火气越搓越旺,嗓门越来越大,店主语气焦急,担心坏了生意,只好左右赔罪。

    “客官消消气消消气……”

    “两位消消气消消气……”

    “是是是……”

    “大事化小大事化小……”

    约莫是父亲在别人面前太过卑微,曹二小有些气不过,眉头拧紧语气不善道:“双方各退一步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如此咄咄逼人呢?我们……”

    然而小孩子的话在这种场合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递给了他们另一个出气筒。

    “哟,乡下小子还懂这么多?你跪下给老子磕个头,老子就退一步,你磕三个头,老子就退三步,如何啊?!”那人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话头越说越大,渐渐不堪起来。

    李如卿女扮男装在外,且一路赶往齐州,其实不愿意多事,只是楼下越吵越烈,俨然已经无法善了。

    她脑海里掠过曹二小那张微红的脸,终是叹了口气,忍不住起身下了楼。

    大堂里吵吵嚷嚷,众人饭也不吃了,围着圈看戏。一个满脸肥肉的大汉正揪着曹二小的衣襟大声嘲讽,店家满脸焦急的在旁又作揖又陪罪,旁边的和尚斜眼看人就要甩手离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好一派乱象。

    那大汉嘴里骂骂咧咧,见和尚就要走人,立马扯住和尚又不依不饶的开始叫骂,非得陪他几两酒钱。曹二小被他拎着衣领来回转,不舒服的挣扎了几回,那大汉不耐烦的便要扬起手掌扇曹二小。

    李如卿正好走到大堂,见此立马随手从袖中掏出一角银子,运功甩了过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甩到了大汉嘴里。

    而且银子飞的角度十分巧妙,从七步远外跨越数堵人墙,分毫不差的撞上那大汉两颗发黄的门牙。力度拿捏得当,正正好的将门牙打了下来……

    只听得“哇”的一声,那大汉面露痛苦表情,随即门牙与银子齐飞,眼泪共口水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