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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大结局

  贿赂完景区的保安后,安德拎着东西来到了木桥上,用手扫开桥上的新雪,把大衣的下摆当坐垫,直接坐下来。

  一年之前他就是这样坐在木桥上,身边还有一个危险分子安。回去的路上安作妖让他们出了车祸,大过年的,一个人进了医院,一个人进了派出所,真是个令人难忘的年。

  今年就不一样了,安醇在家里等他,夏燃和胡清波在厨房忙碌,一个做汤一个做菜,满屋子都是热热闹闹的年味和饭味。

  而安,已经不在了。

  安醇身体逐渐康复,安德才放心让安醇尝试把安叫出来,想跟安说说话,但是没有成功。

  安醇说,他感觉不到有其他人存在,他脑中的东西似乎发生了无法言说的变化。

  安德把带来的塑料袋解开,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橘子。他一个一个把橘子全都剥开,却一瓣都没吃,橘子瓣整齐地码在地上,堆得像个小山一样。

  他还带来了糖和巧克力,堆成了另外两座小山。他想了想,又在袋子里翻了翻,找到一本封面上画着血淋淋DZ的漫画书,卷起来放到糖果和橘子前面。

  新年期间景区关闭,松山和木桥上都没有人,安德独自一人坐在没有人踏足的雪地上,灰暗的天空背景下,他的身影略显荒凉。

  凛冽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不住扬起,只有风度没有温度的大衣很快就扛不住寒冷攻势,他手脚发冷,鼻子好像塞住了,脑子也有点懵。才下午五点他就冻得受不了了,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抖落衣服上的雪粒,最后又看了地上的三堆食物和漫画,叹了一口气。

  “四十知天命,哥哥真是老了。”

  他扶着桥上的扶手,一步一步朝着桥下走去,快走到景区门口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皆是白茫茫,已经分不出当年的烂泥河和小木桥在哪里了。

  天上又开始落雪了,安德回家的时候,黑色的羊绒大衣上挂了一层雪花,头发上也有雪花。

  安醇给他开的门,一看到他身上的雪,马上转身拿了一条毛巾来,替他仔细地抹掉雪花,还笑着说:“外面很冷吧,哥哥脸都冻红了。夏燃做了汤,喝点汤就暖和了。”

  “不冷。”

  安德捏捏安醇白乎乎的脸蛋,惊讶地发现还挺有料的。养病期间,安醇非但没有整天昏睡,反而吃好喝好长了肉,真令人不敢相信。

  “饭都做好了吗?走,咱们去帮帮忙。”

  安德一边说话一边把大衣脱了随手挂到大衣架上。屋里的地暖烧得很暖和,他走到厨房的时候,僵硬的手指已经开始回暖了,涨得有些难受。

  夏燃回头看到安醇正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便把脸一拉,问道:“你过来干什么,检讨写完了吗?谁让你做作业的?都说了,咱不上学了,做哪门子作业,去去去,跟你哥看电视去。”

  胡清波一扭头,对着安德笑道:“嗯,你陪陪安醇吧。这里有我和夏燃。”

  安德面无表情地撸起袖子,朝着洗菜池走去,很有领导人风范地强行给自己分派了任务:“我洗碗洗菜。”

  “得了吧!今天本来碗就不够,万一摔了一个,一会儿不给谁分碗?”

  安德撸袖子的动作一顿,没有找罪魁祸首理论,而是先把谴责的视线投向了胡清波。

  胡清波老脸一红,赶忙拿起刀,借着哐哐切菜的声音掩饰尴尬。

  最后安家兄弟俩还是被赶出了厨房,没有参加劳动就白得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第二年开春以后,安醇身体恢复得不错,胃出血也控制住了,便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院。

  这个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出院没几天就撺掇着安德,让他劝夏燃同意自己回去上学,结果他首先遭到了安德的打击。

  安德说:“我慎重地想了想,你还是暂时待在家里养病吧。等身体养好了想去干什么都行。”

  安醇摇摇头:“哥哥,我想参加高考。”

  安德:“不行。”

  安醇在家里遭到了孤立,只有胡清波愿意听听他的想法,并尝试着去劝劝那两头驴。不知道胡老师使出了什么手段,反正不久安德就同意了,还帮忙去劝夏燃。

  六月初,安醇就像其他百万学子一样,拿着笔袋和准考证去了考场。

  这么重要的场合,安醇的待遇还不如当初第一次去治病时好。夏燃照旧买了小米粥和鸡蛋包子当早饭,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手舞足蹈地往门口走,跟安醇打了个招呼后,就急匆匆地上班去了。

  安德一早出门去了法院,比夏燃走得还早。王原已经死了,高朋来的定罪却遇到点问题,安德使出浑身解数,不择手段也要把高朋来定死在死刑上,其中的曲折不言而喻,他现在比公司上市前那阵还忙。

  最后只有胡清波这个老师在安醇临出门前语重心长地说:“不用紧张,考成什么样都行。考完了咱们出去吃个饭,对了,你哥说夏燃过生日那天去牛肉餐厅吃饭,知道是哪家吧?”

  安醇当然知道是哪家。他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说:“我去考试了。”

  他穿上鞋,有些落寞地出了家门。

  安醇本来以为安德和夏燃对他想上学的事心有芥蒂,才没在考试前给他打气加油,考完以后才发现,这俩人是真得忘了。当然他们也着实不在乎安醇考几分。

  可安醇考得还真不算差,理综几乎是满分,把语文拖的后腿补回来了,数学也不差,最后打着擦边球上了本市那所有名的大学,成了安德的学弟。

  直到安醇要去上大学了,夏燃还不敢相信自己男朋友这么中用。拿着录取通知书反复看,反复问:“你是不是偷偷熬夜看书了?安德给你请了家教?”

  安醇摇摇头,叹息道:“这些我以前都看过,所以不算什么。哥哥才是真厉害,他当年的科目几乎都是满分。”

  夏燃:“真得?他凭什么这么厉害?那怎么不去清华北大?”

  安醇抱住她,带着她转了半个圈,说:“哥哥不想去那么远。”

  夏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咋舌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少腹诽他两句。”

  又一年芒种,夏燃老家的房子终于开始拆了,需要她回去签文件。

  她请假准备回老家一趟。安醇听说后,非要跟着去看看,还提前跟导员请了假,理由是跟女朋友回家看父母。夏燃哭笑不得,等到她知道这事时,安醇已经兴冲冲地准备好了东西。她扬起手想给他来一个脑瓜崩,可看到他细心地把给乔女士带的榴莲酥装到盒子里,又把手放下了。

  夏燃没打算跟开发商扯皮,利利索索就把文件签了。

  她留出一天时间走亲访友,然后带着安醇去了城外的墓地,祭拜埋着这里的奶奶。

  安醇让夏燃先离开一会儿,自己在坟前嘀嘀咕咕说了好久的话,边说边拿眼睛不住往不远处抱臂站着的夏燃身上看。

  夏燃好笑地做了个鬼脸,退到了更远的地方。她绕到小刀坟前走了一遭,拔掉上面的草,没说话。又去了徐向前坟前,踢了一脚。

  她往回走的路上,安醇已经发表完准孙女婿感言来找她了。他如释重负地抹掉额头上的汗,说:“乔奶奶同意我跟你在一起。”

  “你得了吧!我可没听到!”夏燃笑着抬手给他扇风,挤挤眼:“等我攒够钱她就同意啦。”

  安醇不太理解她的意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夏燃佯装责备道:“你现在吃那么多,不多赚钱怎么养得起你?”

  安醇如遭雷击,连连摆手:“我可以少吃一点,你不要这么辛苦。我毕业也可以工作了,可以赚钱,画画也可以赚钱……”

  听到他三句不离钱,夏燃很不厚道地爆笑出声,不以为然地打碎他的小算盘。

  她勾勾他的鼻梁说:“傻瓜,你吃得多我高兴还来不及。不对,你是不是又去接稿了?咱家缺你那仨瓜俩枣的收入吗?胃又不疼了是不是?”

  夏燃气呼呼地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头拉低使劲亲了一口,然后一边戳他胸口一边训他。

  天气酷热,安醇额头上又冒出了汗,眼中却亮晶晶的,俨然被骂得很开心。

  忽然他惊呼一声,指着前方说:“好漂亮!我小时候也见过这种场景。”

  太阳已经西斜。

  瑰丽绚烂的夕阳下,是一大片金灿灿的麦田,风吹麦浪,送来阵阵麦香味道。不远处干涸的五河安静地横陈在大地上,河边的麦田里收割机正在尽忠职守地劳动着,两个站在田边的人像是芝麻粒一样,洒在五河县外一望无垠的金色大饼上。

  夏燃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两个人和那个收割机,半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嗯,挺好。”

  “什么?”

  安醇歪着头看她,只见夏燃细长的眉眼全都弯起来,弯出一个恬淡而意味深长的笑意。

  “没什么,五河,我们县为什么叫五河,就是因为它。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我跟你说,我第一次想离家出走,最后没走成,就是因为这条河挡了我的路。那个时候我爹,艹,现在想起来还生气,那天我还过生日呢,这王八蛋拿着棍子堵在门口不让我进门,我无处可去,只好离家出走了。”

  “啊?好可怜,他为什么不让你进门?”

  “想打我呗。”

  “啊?”

  “啊什么啊,我当然不会站那里让他打了,所以我就……”

  夏燃和安醇勾肩搭背往前走,他们的背影也像是站在田里的两个人一样,凝聚成两个芝麻粒般的黑点,缓步朝着五河移动。

  燥热的风从东面席卷而来,扬起安醇白色T恤的下摆,吹过夏燃精壮紧实的小腿,亲吻每一从金黄饱满的麦穗,最后冲向天际,把天上的火烧云涂抹得更加壮丽,更加多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