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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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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等不到他的回答,也无须他的回答。

    她已经彻底打出了她的底牌,瞧着像是一把将死了他。以他的高傲和自尊,想来应不会再自甘任她如此作践了。

    如此正好。就让这一世,重活了的他和她各自活出别样人生前世既明知是段孽缘了,今生何苦还要苦苦纠缠在一起?

    依附他,就是依附一座可以瞧得见的稳固靠山。但是她想她这一世,未必就会真正开颜。事实上,即便到了这一刻,她也不知道他到底爱自己的什么。唯一可以抓得见摸得着的,便是自己的美貌。但是红颜易老情最易消,到了恩薄的那一天,她又该如何自处?想到萧荣这个女人的今日,那便够了。而放弃他,放弃的虽是唾手可得的富贵荣华,以后得到的一切,也未必会如她所谋划那般的定数,但却心安。

    她想她活了这两辈子,最缺的其实便是心安了。所以这一世,她要心安地活下去,努力活得漂漂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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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若麟还是如同泥塑菩萨般地瞪着她。她朝他裣衽施礼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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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这一夜,破天荒地睡得极好。第二天起来,苏庄主果然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准备送她离开时,并未见到徐若麟。她也没有开口问。

    苏明五十多岁,虽开设武馆,样子却是文质彬彬,面白短须,穿一身镶灰鼠皮的深蓝面锦绮袍。对初念很是客气。在她出来上马车前,对她笑道:“我前几日便已经派人去济南通知夫人的家人了,请他们到充州曲阜与我会合。咱们从这出发,大约三四日便能到。夫人很快便能归家,但请放心。”

    初念诚挚道谢,又与依依不舍的苏小姑娘道别,待都准备妥当了,马车便在苏家武师的护送之下,往充州去了。路上初念听到了些青州的后续。说那场北山的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灭,福王正焦头烂额时,正有敕使奉旨发兵,借故前来逮捕王府官属,福王借机怒杀敕使,正式与朝廷对抗。

    福王与徐若麟,自然也是结下了这梁子。倒是他赶赴青州救了初念一事,福王不敢泄出去,恐此事传开,日后若自己登上极位,有损世子声誉。这样倒是正合初念心意。

    一路顺利,第四天的傍晚,到了个叫合福的地儿。照苏明的安排,落脚在了他家在此的一个农庄小别院。说曲阜城明日便能到了。

    连着坐了几日马车,初念有些疲累,晚间洗漱过后,早早便睡去。次日起身也早,东方才刚鱼肚白,别院里苏明等人都还未起。初念无事,信步便到了院子里,坐在张石凳上,看着近旁两只白头雀在石头上叽叽喳喳跳跃啄食。正入神,忽然晃见面前仿佛多出个天青色人影,抬眼一瞧,不禁一怔。看到徐若麟竟立在边上的一座假山旁,正看着自己。

    初念离开苏家庄子时,没见到他。她没问,苏明也没提。她便以为他已经回燕京了。没想到此刻在这里竟又见到了他!想起那晚上面对他时,与他那一番如将心肝彻底挖出的剖白,惊讶之余,也是略微尴尬。只面上却没现出,只缓缓从石凳上起身,正要打个招呼后离去,看见他已经朝自己大步而来,踏得地上昨夜新结未化的冰渣嚓嚓作响。

    他到了她面前时,双目精光四射,神情仿佛激动,与那晚上后来的样子判若两人。初念惊讶地望着他,迟疑了下,刚要开口,徐若麟已经叫了一声:“娇娇”

    初念听他还是这样叫自己,无奈地微微蹙眉。徐若麟却是视而不见,只道:“这两天,我都在想那晚上你问我的话。你问我到底喜你什么。当时我应不出来。此刻我却是想明白了。天下女子多的是,可我就只要你。我喜欢你从前糊里糊涂的娇憨样,喜欢你如今的刻薄样儿,喜欢你说话时的声音,走路的样子,我还喜欢”他顿了下,朝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一张脸庞顿时布满柔情蜜意,“还喜欢你生得好。无论你是哭是笑还是恼我了,在我看来,通身上下没一处不好”

    初念万万没想到,一大早忽然再次看到他,竟会听到他说出这样一番羞人的疯话,脸顿时涨得通红,飞快看了下四周,见院门外不远处方才那个洒扫的丫头也不知去向,想是先被他请走了,慌忙摆了摆手,有些难堪地转身就要走,有些凉的手却忽然被他包握住了,掌心掌背立时泛暖。

    “娇娇,”徐若麟凝视着她,郑重地道,“这两天我还想明白了一件事。你那晚上最后跟我说,只是你不够爱我,才会对我这样狠心绝情,不想与我一道并肩共对风雨。你说的很对。所以往后我要做的,便是让你爱上我,直到你爱我爱得狠不下心绝不了情,哪怕前头有风雨,你也愿意与我一道承担!”

    初念再次惊诧了,心啵啵地跳。自然不会点头。想摇头,在他这样炽烈的目光注视之下,这脖子竟有些发僵。

    他望着她,又压低声道:“但是在这之前,你若是胆敢先离弃我,我是不会应允的。你知道”他忽然又笑了下,目中隐隐似有暗光流动,“你知道我本来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什么都做得出。”

    初念骇然。方才因了他那番话而生出的些微感动,瞬间也烟消云散,唯一的感觉便只剩下了恼怒。皱眉甩开了他的手,恨恨地道:“原来我先前说的那些,都是对牛弹琴!徐若麟,你到底能不能体谅下我的心绪?”

    徐若麟指指自己心口处,望着她毫无避讳地道:“娇娇,我说这话,你可能要讥嘲。但这里,已入病,你便是解药。你信也好,说我意难平也好,我只照我这里的心意行事。”说完这话,没等她开口,语调一转,又道:“往后有段时日,我大约再无法见到你了。不过”他忽然呲牙一笑,“如今你成这样,我倒真放心了不少。记得把对我的狠分到些别人头上,别光冲我一人来!”

    初念绷着脸,丝毫不理会他的调侃。

    徐若麟仿佛有些没趣地摸了下自己的脸,终于又道:“你要保重好自己。也要记住,我在外头,时刻会想念你”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越皱越紧的一边娥眉,淡淡一笑:“不要把我忘记。”说罢深深看她一眼,仿佛要把这一眼看成千年万世,略糙的手这才终于沿她细致面庞渐渐滑落,朝她最后颔首后,猝然转身大步而去。

    初念定定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双手紧紧掐在了一起,指甲深嵌入肉,她也丝毫不觉得疼。整个人便似凝成了一尊泥铸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