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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一 侠胆

    脸色苍白的京兆尹左光斗依然镇定,看也不看正蜷缩着身体在脚下瑟瑟发抖的侍女。

    “谁派你来的?”,数十年宦海沉浮,哪怕穷途陌路,左光斗的声音依旧威严,哪怕这威严就像一层薄薄的纸,一捅就破。

    郑道笑笑“没人派我来。”

    左光斗不信“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郑道回答“士不可不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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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声响彻耳畔,又是一刀当头劈下。身形右侧,直入中宫,自大刀与方盾的间隙刺入,拔剑,不多看一眼眼前晕开的血迹。

    郑道剧烈的喘息。

    这就是代价,国朝京兆尹的代价。

    死一个贱民,不过一个土坑而已。而刺杀当朝京兆尹,就要面对朝廷的军国重器。毕竟蝼蚁一样的草民,一条烂命算什么呢?这不正是自己学剑的意义吗?提三尺青锋,斩尽天下不平事。

    眼前人影一矮,却是一名军士一个俯身翻,挥手一刀砍向郑道双脚,后面的另一个军士则紧随着一刀当头斩下。郑道长剑倒转,反手一扎,将这名军士钉死在地上,随后迎着劈面而来的刀光,郑道再次扭身一侧,抢进对方怀中,曲肘猛击,顺势夺刀而出。

    以寡凌众之法,有进无退。郑道深知军阵之中绝不能被合围,夺刀之后毫不停留,趁着连杀二人后军阵短暂出现的空隙,疾步前趋,同时横刀侧斩,如疾风扫叶一般掠过数人,身后血花飞溅,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轨迹。刀势方尽,郑道身形再转趋向侧方,带起刀光雪亮,力劈华山当空斩下,铁皮木盾应声破裂。

    随着盾牌破裂,仿佛斩断了一条无形的枷锁,郑道心中升起明悟,用剑与用刀并无区别,自己的剑峰所向,唯昏官草菅人命误国误民、唯奸商囤积居奇巧取豪夺、唯豪门鱼肉百姓横行不法。剑术刀法,千招万式,变化存乎一心,这就是剑意。

    再次杀透军阵,迎面是如林的长枪,在摇动的火光下,枪尖耀耀生寒,是羽林军的长枪阵。郑道舒了口气,长枪阵固然威力非凡,但那是两军对垒,如何能用来对付江湖侠士。郑道足下一点,腾空而起,跳上街侧的屋顶,转眼就把羽林军甩到身后。

    “放!”

    准备多时的弓箭手当即齐射,箭矢绞杀,响起锐利的破空声。是神机营。神机营的强弓劲弩历来是狙杀江湖侠客的利器。

    郑道挥刀,没能拦下所有的箭矢,一只狼牙流矢狠狠的扎在左臂。郑道毫无犹豫,挥刀斩断箭杆,带着剪头跃下街道。然后,止步。

    望着对面的军阵,郑道叹了口气:“陌刀军”。

    一排排重甲之士,火光照耀下,甲胄上闪过凄厉的寒光。每个甲士的铁面都已放下,狰狞森严,手中陌刀平持,如林而立。

    国朝陌刀军素为军中骁勇,内罩双层皮甲,外披文山甲,中间又夹轻质锁子甲,另配有铁面、铁手、铁靴,寻常刀剑难伤。手中陌刀需双手使用,威力极大,披甲战马也能一刀两段。

    看了看手中的刀,已经卷刃,火把照亮长街,郑道一身灰袍血迹斑斑、褴褛残破。连番冲突下,郑道负创多处,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以穿缟。

    甲士开始前进,甲胄森然,发出连绵的“哗哗”响声,夜风呼啸中长刀肃穆。

    看着手中卷刃的横刀(一种刀背不弯曲的刀),郑道心中苦笑,也许今日绝命于此地了。流血和激战早已透支了体力气血。流年往事仿佛在思绪中恍过,忍不住长叹“十载匆匆磨一剑,谁人为我砺青峰。”

    恍惚中,自幼时起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流过,一次次读先贤故事,读天命之年周游列国的夫子,读丞相出师表,读不为五斗米折腰,读太史简,读中流击楫,梦回前尘,朗朗书声入耳,胸中忽有浩然之气生发,似有还无。而一次次磨砺剑术,严寒酷暑不敢稍歇,千招万式的痕迹早已铭刻作掌纹,掌心的纹路传来灼热,似乎刚刚执着剑演绎出过往的瞬间,当这种灼热流淌到心田,掌纹上铭刻的无数杀伐剑技就如江海归流,化为心中的一道剑意,沛然莫御。

    看向四面形如山岳般厚重的军阵,郑道纵声长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剑出

    矫如龙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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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载:开皇十六年,有江湖人夜刺京兆尹左光斗。上令京师南北军诛之,然其人先后破金吾卫、陷阵营、骁果军、先登营、羽林军、神机营、北庭陌刀军七阵,身被数十创,溃围而去,天下震动。

    一剑曾当百万兵,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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