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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剑气冲霄凌紫禁 天下从此起风云

    激战中的七恨剑君可以明确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施加在自己身上。这种力量绝非存在于物质层面,而是在因果逻辑层面上拉扯自己。随着夜幕上光影不断演绎,物和影的在逻辑上的联系不断深化,这种作用力也在近乎无止境的增强。

    扭曲物和影的界限,想必这就是诛影之法了。这龙气大概是要用雷来轰自己,七恨剑君心下作如是想,随即冷笑,“既然你要看,就让你看个清楚。”

    七恨剑君当即以身合剑,把自身物质层面的有形寄托在剑意层面的无形之中。脱去形体的束缚化入七杀剑意之中的瞬间,就像崩弦发箭,剑意的杀伤渗透直上重楼,七恨剑君借此携着七重杀伐剑意顺着物与影的联系一举切入紫气铺展的图卷之中。

    下一刻,洒在夜幕上的紫气光华如水波纹生,七恨剑君的身影渺茫淡去,别有一层浓重的墨色铺开,那是滔天恨意凝就的墨色。七恨滚滚如潮水倾泻,却又别有法度,如同有一支笔以恨为墨在紫气流波上描绘作画,而那个运笔疾书的人便是七恨剑君。

    而观战的郑道和吴长生看到的景象则是:墨迹渲染在宣纸上描摹出一个无头人手持大斧向天而舞。如烟水般的紫色光华中仿佛有人低吼——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龙气战栗!战栗不是龙气的感觉,而是历史中一代代君王们铭记的恐惧。

    烟影中舞着斧头的无头战士远去,场景变换,风声潇潇,落叶飘零,一行人在送行。一人身着白衣,向着众人作揖而别,登舟渡河。舟行河上,那人慷慨作歌,岸上另有一人击筑相和,歌声飘渺难闻,然而天子龙气所化神龙分明听到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天子龙气不明白,明明只是映照出景象,怎么会发出声音,它又怎么能听到。其时它当然听的到,因为那不是听到的,而是镌刻在历史长河中的印记通过它的神通映照直接印在它沉昏蒙昧的神志之中。正是龙气用洞彻九幽的烛龙法眼照亮了这些难以磨灭的印记,翻开了历史封尘的页面,将这些沉寂在历史中惊天动地的记忆片段一一翻上时光长河。

    荆轲刺秦终究失败了,但图穷匕见的一刺仍然灼伤了天子龙气。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谁说蚍蜉不能撼树?

    狂风吹彻铁甲鸣,是渡河的士卒在凿沉舟楫。沉舟,束甲,旌旗翻卷,慨然赴战,昂然赴死。敌军四面环攻,如大浪潮生不断拍打陷入重重阵中的孤军,又不断崩散出黑甲士卒化作无数浪花沉入水底。

    一点鲜红若火焰烈烈燃烧,玄甲红缨,策马疾驰,无一合之将,无一战之敌,马蹄之下厚重的军阵化作片片残甲泼墨铺绘成光影的底色。

    紫色的风中恍惚有袅袅杀声低沉幽咽,仔细听,那是——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红旗招展,数万楚军士卒向着那一点如火的身影汇聚,化作流淌不息的熊熊烈火。黑衣黑甲的滚滚兵流沸腾、蒸发,自此无论大潮如何看似凶猛澎湃,却再不能阻碍那一簇跳动的火焰分毫。

    在万千人眼中,流淌的火焰作刀锋切过重重军阵,以无厚入有间,若庖丁解牛,偌大的军阵支离破碎。黑色的浪潮开始倒卷、溃散。

    三十万秦军,瓦解。

    紫光沐浴中的龙气向天长号,初时神光湛然的双眼已经暗淡,紫色气流如决堤般自龙气聚拢成的龙形上溢出。随着映澈天地的光华在夜空中消散,光华中的景象随之模糊,却有涟漪自残影余光中生发。

    一层层蔓延在虚空中的涟漪承载着光流中消逝的离乱破碎的画面,将画面的残片通过虚空的震动洒落在天地之间。如风掠过水面,波纹层生,轻微的震动传进人们心底,那震动无声,却勾起人们心底的一份期盼,想去看那残片上模糊的刻画。

    每一个人都检视心田,去求证那残片上传来的只言片语。然后明悟升上心头,残片上蕴藏的是千百年来掩埋在黄土之下的不屈意志,那是万千人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霎时,呐喊在无数人心田响起,最终化作鼓擂钟鸣响彻云霄,天地之间莫不闻之!

    耳不可闻的神形层面上传来龙气垂死般的惨烈嚎叫声,随着龙气一同溃灭的还有正阳子布下的五雷化极镇魔神禁。

    斩破天子龙气之后。七恨剑君再进三百步。

    两百步,不过一瞬之隔,正阳子已经感到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杀气激荡不止,吹得正阳子衣袍猎猎作响。正阳子所做出的应对仅仅是抽回掌控雷霆的手,按住剑柄。

    这是拆分,在七恨剑君势不可挡的关头正阳子将执掌雷霆的权柄拱手送还。不过脱离正阳子驾驭的雷霆没有迸散,而是灵性化生,天地间浩渺的意志在一瞬间活化。体现在视觉上就是一条雷光霍霍的龙形瞬间凝就,张牙舞爪,似欲仰天长啸。

    对正阳子而言雷光中化形出什么并不重要,那只是天地意志的一个片断,仅仅作为缓手来纠缠七恨剑君争取时间而已。

    同样对于七恨剑君而言也并不重要,对于天地纲常所化寄托,七恨剑意只有一种应对:斩!

    雷光照亮的夜幕上,那一道渺然犀利的墨线贯穿雷电织成的龙形,一贯而过,笔直的指向虚线尽头处的那个主宰雷霆的道人。空中似传来走板的龙吟声,雷光如水飞溅洒落作流星雨幕。

    此时,七剑并行,七恨剑君距正阳子已及百步!

    雷光烟火崩散的夜空中,七剑所画出的墨痕像泼洒的水墨迅速在天际扩散,倾半边天际。目视中下一刻剑锋就会斩中那个方才驾驭漫天雷霆,仿佛天地皆在掌控的道人。道人何其渺小,似将步漫天散去的雷霆后尘。然而正阳子的目光依旧沉静冷冽,按剑的手无一丝动摇。

    正阳子明白,尽管剑光犀利依旧,其实七恨剑君剑势已尽。雷霆是天地杀伐重器,正面硬撼绝不明智,但七恨剑君这么做了。不是因为愚蠢,而是因为避不开,也不需要避。所谓七恨剑,拔剑斩天地纲常,遇到代表天地意志的雷霆,如何避得了恢恢天网的气机锁拿?又何须避!

    对正阳子来说,既然七恨剑君施展七恨剑,要逆天而行,斩天地法度,自己就不妨代天行罚,运化天雷。看看到底是七恨剑君的剑意更犀利,还是天地之威更加浩大。更何况七恨剑虽利,但是剑意七分,力分则弱,这一先天弱点始终是存在的,先以雷霆消解其锐气,待其气势稍挫,便是反击之时。

    七恨剑君攻破正阳子的雷霆正法与天子龙气的两面夹击并非没有代价。剑锋一次次擦过雷电,传来的余波早已让七恨剑君全身酥麻,而雷中发鼓,直敲在心田脑宫中,则震的七恨剑君头晕目眩,更有万法辟易的天子龙气相逼迫,一时间七恨剑君天弃地厌,除剑之外天下皆敌。之所以尚能势如破竹,固然是因为七恨剑意杀机无尽,尽得人道造化之妙,足以逆天而行,更是因为七恨剑君将心神寄托剑意杀机的同时时,借着老天爷的介入,在心神中化入天火同人的无上妙旨。

    天火同人,举火烧天,谓之革命。上古先圣文王演后天八卦,释疑同人卦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多少有些操机要于君心,固然广博渊远,却隐匿了卦象真义的半壁江山,深得断章取义之妙。道门高士秉承上古先天八卦,没有人间君王的忧虑,自然为同人卦解出文王不能言的那一部分意义——革命。

    以天火同人御匹夫七恨当然厉害,只要心志不改,剑势便不可动摇。但若仇报了如何?若改朝换代如何?还有匹夫之恨吗?还有席卷天下的革命烈火吗?豫让三刺赵襄子后赴死无憾,高祖入关中换来的却是楚汉相争。

    正阳子知道挡不住七恨剑,他也没挡。强行对抗,天子龙气就是前车之鉴。之前把雷法演的出神入化其实不过是意图消耗七恨剑君本人,而不是在消耗七恨剑意!所以正阳子在剑锋杀到之前帮七恨剑君作了一件事——伐天!

    正阳子放弃了对天权的掌控,切断了与天心意志的联系,任由七恨剑君攻破满天雷霆。此时,人道胜天道!

    而下一刻,正阳子出剑!

    一束金芒如游龙出鞘笔直斩在七恨剑气大潮正锋,却又错开七处剑锋切入滂沱剑气之中,循着剑气中的每一处间隙而进。哪怕再是激荡狂飙的水势中也有缓急之别,缓急之间既是间隙,剑气同样有。正阳子所作的就是分辨剑气大潮的每一寸薄弱之处,然后破浪而出。以至大至刚的乾坤一气剑诀斩出入化入微的剑势,正阳子剑道一至如斯。最终那斩破雷霆漫天仿佛无坚不摧的七道剑光解体,恍惚梦幻泡影。夜空中只余正阳子挥就的长虹百丈,若朝阳破晓,直斩天罡。

    正阳子一剑即出,胜负已分。所谓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镐,正阳子复又以逸待劳,半渡而击之,岂有不胜之理。

    该收手了,正阳子心中默语,毕竟只是试剑演武罢了,不是生死相搏。

    然而剑锋之前,忽有雾气生发。

    在正阳子的视野中,剑锋之前的七恨剑君就那么在雾中淡去。来不及回转,剑锋切入到一片迷雾中。

    雾中传来淡淡的香气,仿佛介于有无之间,沁入心脾。但正阳子心中却只有不安。香气并不真实存在,那么就只有一种简单的解释,是神念感染渗透了自己的心神,这一刻已然攻守易势。

    剑很快,一瞬间就破出迷雾。入眼处是一处桃林,林间还有薄薄的一层晨雾未散。一阵风掠过,摇曳起满目的桃花,便有零落的花瓣若落叶般被卷起,在风中打着旋缓缓落向一汪清潭。

    稀疏的花瓣漂泊在透着碧痕的水上,底色是清浅潭水中映出的灼灼桃枝。顺着涟漪,正阳子看到水面倒映出一抹剪影,依稀可知那是一位对着潭水梳妆的女子。

    桃花渲染半边天色,清风载落红几程远近,粼粼水纹绘出素描图卷,中心处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女子的脸。正阳子心下认识到这一定是破开幻景的关键,但心神中又有一种难言警醒传来。这是天人化生境界带来先天觉悟,是世人所谓心血来潮中及高的境界。冥冥中似乎感到看清那个女子也就到了一分胜负的时刻。既然如此,便静待时机吧,正阳子收敛心神等待变化的到来。

    一片素粉色的花瓣飘落入正阳子的视野,略一迟疑,倚着微风轻旋片刻便着向那潭水里的倒影而去,最终轻轻的覆在了女子的眉间化作一点朱砂。

    轻触的瞬间,一圈涟漪自那一点眉心朱砂晕开,水纹绘出的图案就此清晰可见——额上乌云垂落腰间,素粉的衣袂映一池桃花,罗袖舒卷如染了色的云朵坠下,初雪般的小臂盘转银纹若细雪。正阳子终于看清了女子的脸,那张脸,倾国倾城。

    怔了怔,正阳子张口欲言。

    凛冽的风雪却瞬间席卷视野,像翻卷书页,扯去了那一页桃花,只余下满目苍茫。漫天飞雪中目光可及的山巅,云烟之间有模糊的背影,一席白衣,青丝成雪。

    裙拖六幅潇湘水,鬓戴巫山一段云。。。

    。。。萧芸!

    胸口传来刺痛。同时,云幕被从中拉开,大雪随着云雾飞快退去,还原出本来的世界。

    正阳子看着胸前淡淡晕开的血迹,执剑而立,先是默然,随即大笑:

    好一个“一瞬倾久烟”!

    截光阴一瞬,倾绝代风华。真是神技啊。。。后一句已是低语。

    远处七恨剑君的身影也在远去,遥遥传来沙哑莫名的唱词:

    歌词暂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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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名——《一瞬倾久烟》

    注释:

    (1)素粉:以白色为底染上粉色,粉中透着白色的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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