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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郑家嫂子听闻霍谨言的真实身份,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竟是带着嫣儿一同跪下朝他磕了一个头,言语间也尽是激动之色,“想不到恩公竟然就是丞相大人,您早年帮助我等良多,公公和夫君常与我提起,我们一家心中不胜感激,没想到有缘再见之日您又帮了我和嫣儿,如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唯有来生愿做牛做马回报恩公!”

    一番感激涕零的话可以听的出来是发自肺腑的,就连嫣儿脸上都带了些许激动之色,她目光灼灼的看着霍谨言,“原来爷爷和父亲常常说起的人就是你,谢谢你。”

    霍谨言神色一动,急忙扶起两人,“二位不必如此,郑老爷子为人十分值得敬佩,我在我能力之内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柳中州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也不胜感慨,“霍兄不必如此谦虚,若是没有你,我们今日又是怎样一番境况还不得而知。”

    唐兮愣愣的看着他们寒暄,随后心情无比复杂的看了霍谨言一眼,他……是在两位老爷子被贬之后帮过他们什么么?可为什么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一顿饭唐兮食之无味,心中空荡荡的,甚至不敢多看柳老爷子抑或是嫣儿一眼,他们两家从前就是世交,如今已经许久未见了,故人已逝,话题间也难免伤怀。

    唐兮麻木的听着他们互相说着这些年的遭遇,心钝钝的疼着,面上却又依然要强颜欢笑。

    吃过了饭,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霍谨言瞥了魂不守舍的唐兮一眼,忽然出言道,“老爷子,今日已晚,可否收留我们住上一晚?”

    柳老爷子哈哈大笑,“求之不得,不过我们家里境况一般,怕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睡不习惯。”

    霍谨言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老爷子说笑了,谨言也同是寒门出身,有什么住不惯的?”

    陆铮见状也连忙表态,“就是就是,没什么住不惯的,只要老爷子别厌烦了我们就好。”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留了下来,至于其他人则自己去找了客栈住。

    这会儿夕阳正好,几个女眷在屋子里收拾碗筷,而几个男人则坐在院子里喝茶。

    陆铮感慨,“依稀记得从前父亲最是敬佩两位老爷子的人品,时常要我作为榜样,奈何当时年少不懂事,待懂事了的时候两位却已不在京城了,没想到如今托了三哥的福还能有幸一见,父亲若是知道了也定会开心。”

    柳老爷子笑了笑,眼中满是回忆的色彩,许久之后才摇着头笑了笑,“我已经老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陆贤侄如今这样有出息,想来陆兄定是开心不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张口问道,“你父亲如今身体可还好?”

    陆铮点了点头,“尚好,骂起我来依然中气十足。”

    陆铮的二话逗的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柳中州嘴角却露出苦涩,“这世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以为不可能再见到的人如今却都见到了,而以为日后还能再见的人如今却已天人永隔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沉默下来,他们知道他说的是郑立新的死,两家是世交,两家的公子又都年纪相仿,自然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如今天人永隔,自是伤痛不已。

    霍谨言向来话不多,众人也没什么奇怪的,所以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的关注着房门之内的人。

    陆铮被这悲伤的气氛搞的心中酸涩不已,看着柳中州尚且年轻的脸,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冲动,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柳叔叔可曾想过重回京城?”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句话让在场的气氛顿时又变了变,没有人说话,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柳中州开口,柳中州沉默了一会儿才面色淡淡的摇了摇头,“如今闲云野鹤也是一种惬意人生,何苦再让自己重新回到那权利的漩涡之中?况且当年皇上的命令是柳家永远不能回京。”

    陆铮抿了抿唇,“可是……皇上已经死了,如今在位的是新的皇上,他自是该知道你们的冤屈,只要有人肯提起,定然能还柳家一个清白!”

    之前吃饭的时候,不管大家怎么回忆当年,却都下意识的避开有关女帝凤兮的事,这会儿被陆铮乍然提起,顿时气氛似乎更僵了一点。

    这一次柳中州没有说话了,只沉默着一口饮尽了一杯茶。

    倒是柳老爷子开了口,话是对霍谨言说的,语气中似含了无限的缅怀与感慨,“她……死因查清了么?”

    陆铮听了倒是有些愣住,他似乎没想到提起凤兮,柳老爷子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的死因,他以为他们该大感快慰的……

    霍谨言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意外失火,葬身火海。”

    凤兮的秘密不适合再让别人知道,毕竟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所以这一刻,他选择了欺骗柳老爷子。

    柳老爷子闻言沉默着饮尽了杯中的茶,然后起身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随着柳家父子的相继离场,陆铮才有些不安的问了一句,“三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霍谨言摇了摇头,他知道陆铮是好意,只是他到底非局中人,所思所想与他们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他并没有责怪陆铮,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今日的话往后莫要再说了。”

    霍谨言的目光在倚着门站在门口的唐兮身上微微顿了顿,他们的话她大概都听到了吧?毕竟从刚才起她就在那儿了,他抿了抿唇,终是没有上前,而是转身朝着另一间屋子走去。

    夜里,唐兮与嫣儿还有郑家嫂子挤在一张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嫣儿的肩膀,嫣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唐兮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然后指了指外面。

    嫣儿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跟她一起蹑手蹑脚的朝院子里走去。

    两人出了门嫣儿回头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母亲并没有被吵醒,这才奇怪的问唐兮,“唐姐姐,怎么了?”

    唐兮有些不敢看嫣儿的眼睛,毕竟如今的她,对嫣儿只有满心的愧疚,半晌她才牵强的露出一个笑,声音却显得有些空洞缥缈,“没怎么,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嫣儿了然的点点头,这一路她们两人经常在一起,细心的嫣儿早就发现唐兮睡眠不太好,这会儿听她这样说倒是不奇怪,于是也很爽快的点点头道,“唐姐姐帮了我那么多,这会儿自然不会放着唐姐姐不管了,唐姐姐想聊什么?”

    唐兮缓缓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良久才开口问道,“……嫣儿,你爷爷是怎么死的?”

    嫣儿没想到唐兮会问这个,毕竟一路上唐兮的表现都很是善解人意,除了第一次不清楚状况问过她父亲之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免提起她的伤心事。

    不过转念一想之前听其他人说了那么多往事,会有好奇也是应该的吧?

    虽然爷爷已经故去许久了,但是乍然提起,嫣儿脸上还是带了一丝哀色,“姐姐也知道,我们当年是举家被发往边疆,那时候我才四岁,许多事情记不得了,只是那一路吃过的苦却始终牢牢的记在心中,押送我们的人一路极为严苛,非打即骂,爷爷也是在那个时候落了病根儿,本来我们是要一起被送往舟山郡的,可也不知怎么的,我们到了乾州就停下了,随后就被留在了那里,而柳爷爷一家则被带去了舟山郡,爷爷说,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要将我们分开。”

    唐兮愣愣的听着,心中却满是惊涛骇浪,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叮嘱过押送他们的人一路要以礼相待!更是特意将两家人发往同一个地方,如此也好有个互相照应,她就说她们怎么会流落到乾州,原来压根一开始就是被带去了那里!

    一瞬间,她心中生出许多戾气,竟然阳奉阴违将两位老爷子迫害至此!她想杀了那人!

    嫣儿被唐兮身上瞬间涌出的戾气吓了一跳,眼中满是惊慌,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姐……姐姐?你怎么了?”

    意识回笼,唐兮忙对嫣儿挤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我……我没事,你继续说。”

    “……哦。”嫣儿到底是小孩子,并没有多想,唐兮说继续她也就继续了,“后来在乾州爷爷和爹爹每日都要在矿场做苦力,娘则在那里做饭,日子过的极为艰苦,不过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忽然之间我们就被放了,再不用做苦力,还分给了我们一个小房子,不是多豪华却足够我们一家居住。”

    说到这里,嫣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仿佛是回忆起了从前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候我可开心了,虽然清苦了些,却有家人陪着,后来我才知道,帮了我们的人就是丞相大人,爹说,他救出我们定是动用了很大的关系又顶着许多的压力,如此才能在乾州给了我们一席之地,所以我们全家人都非常感激他。”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直以为两位老爷子都还活的好好的,原来霍谨言抢在她前头就把两人换了出来,后面她的探子回报的都是顶替了他们的人的消息。

    “可好景不长,爷爷到底在那段时间烙下了病根儿,将将过了两年就去世了。”

    唐兮低着头,泪水早就无声落下,是她害死了郑英,罪魁祸首是她。

    嫣儿见唐兮老半天也没吭声,不禁奇怪道,“姐姐怎么不说话?”

    这会儿夜色正浓,院子里也没点灯,唐兮又低着头,嫣儿自然是看不清她的表情的,所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然后对嫣儿说道,“没什么……我想自己再坐一会儿,夜里冷,你先回去吧。”

    嫣儿有点担心,但是唐兮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不放心的叮嘱道,“那姐姐快点回来。”

    “嫣儿。”唐兮忽然叫住她,声音饱含了无数的情绪,她有太多话该说,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对她说出一句,“对不起。”

    嫣儿疑惑的问道,“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没什么,回去吧。”她如今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坦诚的对他们说上一句抱歉。

    待嫣儿走了,唐兮才终于再也不用控制自己的眼泪,她微微仰起头,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随后有泪水缓缓从指缝中落下,她咬着牙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沉默而隐忍的哭泣。

    在这浓浓的夜色中,一个少女孤独的坐在院子里无声的落着泪,画面似乎显得有些凄美。

    霍谨言坐在房顶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动了动身子从房顶跃下,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唐兮的身旁,然后抬起一只手覆在唐兮捂着脸的那只手上,将那只手从她脸上缓缓移开。

    哭泣中的唐兮,突然感到一只冰冷的手覆上自己,然后她睁开哭的红肿的眼睛,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霍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