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你喜欢她什么？

    “你以为我为何对你特别？若不是她的托付，你以为你又算个什么？”他语气森冷，话说的更是有些难听，“所以，莫要仗着我对你的那一点容忍随意拿自己与她做对比，你只要知道，若不是她，你什么都不是。”

    唐兮恍惚了一下，不禁苦笑了一声，这话听着还当真是又苦又甜，倒叫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霍谨言看着她这奇怪的反应，抿了抿唇，语气间竟是微不可查的软了几分，“此次你向我讨要她的遗物，我允了你，但你出嫁以后……咱们再不相欠。”

    再不相欠啊……也好。

    唐兮随着霍谨言进了那密室，两人一路无话的来到了凤兮的牌位前，霍谨言点燃了烛火，白烛的火光跳动间，映的这屋子有些惨白。

    霍谨言先是给凤兮上了三炷香，脸上带着令人怀念的温柔之意，“兮儿，今日带着你的妹妹来取你的遗物，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说话间，他抬手轻弑牌位，举手投足间尽是掩不住的深情。

    唐兮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颤了颤，眼底满是纠结痛苦之色，但到底是咬紧了唇没有吭声，待霍谨言退开了一步，她才上前一步，木着脸为自己上了三炷香，本是想要尽情发挥一下自己的演技，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她终究只吐出了“姐姐”二字，就再说不出什么来了。

    不是谁都能面对着自己的牌位还能冷静自持的，也不是谁都能当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面淋漓尽致的发挥演技的。

    两人呆立半晌之后，霍谨言才走到了那漆黑棺材的跟前，唐兮随即跟了过去，立于一旁。

    霍谨言用手轻轻摩擦着棺木，眼底似有不舍之色，那纠结的模样看的唐兮几次都忍不住想开口说一声“算了吧”，但到底是忍住了，静静看着他将棺盖推开。

    唐兮本以为这里头放着的，该是她生前所用过的物品，一位死去的帝王的遗物，若是霍谨言有心，想来也不会多难拿到手的，然而事实却让她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这棺木中堆放着的，满满的都是画轴，粗略看过去，大概有二十多卷之多。

    她惊愕的转头看向霍谨言，霍谨言轻轻拿起其中一幅，淡淡道，“凤烈将她的遗物看的很紧，我没办法得到，所以此处放着的实则并非是她的遗物，而全是她的画像。”

    说话间，那副画轴已被他徐徐展开，上面画着的女子一身明黄的龙袍，神色淡漠的坐在龙椅纸上，面部栩栩如生，连那眼中的复杂之色似乎都被如数展现了出来。

    唐兮看的有些呆了，她倒是从不知道曾经的自己竟是这般好看……

    不知是不是这地底太干了，她的嗓子竟有些喑哑起来，“这画……”

    “都是我画的。”

    良久，唐兮忽然笑了，声音很轻，“嗯，真好看……”

    霍谨言也笑了，对着那画卷笑的很温柔，“嗯，她一直都很美。”

    之后霍谨言不知疲倦的将那些画轴一张一张的展开又合上，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看的唐兮几乎要醉在这笑容之中。

    那些画一张一张的尽数将她的音容笑貌收于其间，或明朗大笑，或威严无比，抑或娇憨可爱。

    一张一张，无不绝美动人，更是无不栩栩如生，足见作画之人是投入了多少精力多少情意。

    看着看着，唐兮竟突然有些自卑起来，对自己如今容貌的自卑。

    本来她是不把外貌太当回事的，美与不美实则没什么所谓，然而此时面对着自己过去那张绝美的容颜，她却开始对容貌有了几分自卑的感觉，他又究竟是爱的是自己的容颜多一点还是性格多一点呢？

    然而此刻，她却似乎没什么立场问这样的问题。

    许久过后，他将那一副一副的画放进了她的怀中，直到再也放不下他才堪堪停下，“拿走吧，剩下的就留给我做个念想吧。”

    唐兮垂眸，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手中的画沉甸甸的，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转身走了几步，直到身形隐在了暗处，才将将停下，嗓音喑哑的问出了那个盘于心底的问题，“不知大人，爱的是她的容貌，抑或是其他？”

    京城第一美人名为沐瑶，然而那也不过是因为凤兮是皇帝，没人敢将她的容貌挂于嘴边罢了，论美貌，这天下女子又有哪个比的过她呢？如此美貌之下，霍谨言爱的又是什么呢？

    霍谨言抬头看着那隐在暗处的身影，淡淡道，“我爱的是她的所有，因为是她，所以是她。”

    唐兮低低笑了一声，随后朗声道，“告辞。”

    她想，他们真的就要彻底完了。

    次日的认亲宴，举办的热热闹闹，霍谨言这位高权重的丞相要宴请友人，又有谁会不给面子呢？无数官员们携着家眷，一个一个聚于丞相府，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好奇之色。

    这丞相府，他们都还是第一次来，往日里丞相府素来冷清，从不办什么宴会，而今日霍谨言为了一个妹妹如此隆重，足以见得对这位“妹妹”的看重。

    只要霍谨言看重这位所谓的“妹妹”就足够了，又管她是不是亲生的？在场的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对于唐兮的身份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是以没什么人会真的相信所谓“妹妹”一说的，不过既然霍谨言非要这样说，他们自然也只能装聋作哑，好好恭贺一番了。

    平日里霍谨言为官清廉，他们正愁找不到机会来结交一番，如今正是好时机，是以不论是谁，都吩咐自家夫人女儿带了名贵的礼物上门，只为巴结这位新晋的“相府小姐。”

    霍谨言话依旧很少，直到所有人到齐了，他才拉着唐兮行至众人中间站定，顿时无数或好奇或嫉妒的目光齐刷刷的就落在了唐兮的身上，若是常人怕是早就脚软了，但她唐兮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这么一点场合还不至于如何，是以她至始至终表现的落落大方，挑不出半点错处，倒是让在座的众人都高看了几分。

    “多谢诸位赏脸，今日之所以宴请众位，不过是为了向诸位宣布唐兮的身份。”霍谨言淡淡的说着，然后看向唐兮，“我幼时曾有个妹妹与我失散，如今总算巡回，她曾被人收养，取名唐兮，如今既然与我团圆，也该改个名字了，今日众位见证，从此唐兮为相府正经的小姐，名唤……霍锦时。”

    唐兮一直都一脸麻木着，直到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微微动了动，霍锦时……也不知这是他什么时候取的名字？好听倒是好听，可她从来名字都是一个“兮”字，这会儿突然被换了倒是有几分不乐意，不过细细一想，“霍兮”这名字似乎的确不太好听……遂也只能作罢了。

    “锦时么？这名字倒是好听的紧。”正在她沉思之时，一道如泉水般好听的女音响起。

    唐兮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众人之间，那一道窈窕艳丽的身影，脸上挂着微微的笑，身着一身素雅白衣……这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唐兮对她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原是沐瑶小姐，幸会。”

    沐瑶脸上露出微微的讶色，“你竟认得我？”

    “沐瑶小姐说笑了，第一美人，谁人会不识得？”

    她脸上染上一层红霞，目光不自觉的就飘向了唐兮身旁的霍谨言，想来是在脑中脑补了许多，然后对唐兮笑的越发亲切起来，“锦时妹妹甚合我的眼缘，如今一见真是欢喜的很，日后定要多多走动才好。”

    唐兮笑了笑，“好说好说。”这多多走动冲的是谁，她不用猜都知道，不过沐瑶长的也的确养眼的很，对于美人总是要有几分宽容的。

    之后霍谨言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了，任由唐兮被众多女子拉了过去问东问西，而他则是陪着那些大臣说话。

    唐兮被众多女子围在中间，一个个对于这位新晋的相府小姐都好奇的很，但只零星几个人问了她几句年龄之类的小事，而后就话题一转，纷纷围着霍谨言来说了。

    “锦时妹妹可有见到丞相大人有什么交往甚密的女子？”

    唐兮笑眯眯的收下一只碧绿的翡翠镯子，而后真诚的答道，“从未，哥哥向来洁身自好的很，不过他今年也二十有八了，想来也该开始张罗婚事了，这位姐姐若是有意还需抓紧啊。”

    一番话说的那女子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而后其他人也开始争先恐后的问着她霍谨言的喜好之类的话，并且都附带了小礼物，一时之间唐兮收的盆满钵满，而后也真诚的回答了问题，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但是一旁的沐瑶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她自恃身份，怎么肯纡尊降贵与那些女子一般不成体统？是以尽管心里急的要死，却还是立于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锦时妹妹，刚刚只记得说话，却忘了送礼物，这倒是姐姐的不是了，你我一见如故……这小小心意还望妹妹喜欢。”沐瑶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总算是开了窍了，拔下头上那支玲珑剔透的血玉簪递了过去，怕唐兮不识货，还适时解释了一句，“这是先帝赏赐的血玉簪，也算是个稀罕玩意儿。”

    这簪子唐兮倒是瞧着眼熟，仔细想了想，的确是她赏给她的，那会儿处处见到这般水灵的姑娘，便随手赏了个簪子，如此可见，她从来对待美人都是较为宽容的，只是不想最后兜兜转转竟是又回了自己手中。

    或许是与过去的自己有些瓜葛，所以她拿着那簪子笑的格外欢喜，而后主动撇开那些莺莺燕燕凑到了沐瑶的身边，“那就谢过沐瑶姐姐了，锦时甚是喜欢。”

    沐瑶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白费一支昂贵的簪子，她有些肉痛的瞥了一眼之后勉强笑了笑，“那我们去那边坐吧。”

    拿人手短的唐兮便乖乖跟着沐瑶走了，而那些莺莺燕燕看着虽然生气，但一想人家可是牺牲了一支血玉簪，自己也没什么委屈的，于是便也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