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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枝节横生

    妤媗走到酒楼前厅的时候,看到君睿正坐在椅子上等她。近几日,君睿晚上常常会来酒楼接妤媗回家,说是因为芸楚不放心,所以让他来,好有个照应,妤媗虽然多次婉言谢绝,但君睿仍然一如既往。

    现在已是深夜,妤媗没想到君睿竟然还在等她,吃惊又抱歉地说道:“君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我早说过我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君睿笑笑说:“夜间上江城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安全,我们两人一起回去会更为安全些。”

    妤媗低头笑了笑,虽然没有说话,心头却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她并没有将自己所有的真实想法都告诉君睿,但直觉告诉她,君睿的关心也并无恶意。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但因为是炎热的夏季,所以夜晚倒比白天更为凉爽舒适,两个人缓缓走在曲江桥上,清凉湿润的夜风吹在身上,让人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君睿边走边缓缓说道:“刚才我进到酒楼后堂,看到你在忙,就没有打扰,那个黑衣女人……?”

    妤媗心想,既然君睿也知道猛虎帮和周和堃的关系,也没必要再隐瞒,就把林蝶英的遭遇和刚才她们的对话都告诉了君睿。

    君睿思考了一会说:“吉安一带,尤其是梁渠附近的山区是泥石流多发地带,此乃采矿之大忌,周和堃一定没有将此事告诉过海中人。齐家兄弟嗜财如命,可以先用金矿相引诱,借齐家兄弟之口将此事透露给海中军官,并借题发挥,在海中人面前参那周和堃一本,一来可以遏制海中人攫我国财的行径,二来也可如你所说,挑起海中与周和堃的矛盾,你觉得怎么样?”

    妤媗瞬间兴奋起来,露出小女孩般开心的笑颜,说道:“太好了,君睿,你真是智勇双全!”

    君睿宠溺地看着妤媗说道:“怎么,你以前一直认为我是空有一身力气的草包莽夫吗?”

    妤媗连忙摆手:“不不,我哪有那个意思!”

    君睿微微一笑:“你开设这间酒楼的初衷不正在于此吗,这样也正好物尽其用!”

    妤媗面露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君睿笑了笑,将眼神转向远方:“如果你不是另有用意,又怎会说动一心抗海、嫉恶如仇的贺明骁前来帮你呢!”

    妤媗心中暗暗赞叹,君睿真是人如其名,心如明镜,睿智非凡,任何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且他细致体贴,考虑周全,虽然对自己的用意了然于心,却并未冒然点破,更没有到洪文道处告发,看来,他是真的对自己并无恶意。既然君睿已经看出端倪,妤媗就索性把自己开设酒楼的真正目的和行动都告诉了君睿。

    君睿听罢,眼含笑意地看着妤媗说:“你当时不说,我可以认为是怕我跟远峰不理解,向洪老爷告密,但现在你告诉了我,就不怕我在老爷面前告你一状吗?”

    妤媗自信地笑了笑,说:“要告状的话,你早就告了,还用等到今天吗?当时没有告诉你们,一来是有如你所说的顾虑,二来,也是不知道你们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狠毒。”妤媗边说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君睿双手扶住妤媗的肩膀,温柔地说:“我完全明白!你本性善良,如果不是海中人侵略在先、咎由自取,你又怎么会出此计策呢!你机缘巧合做了洪家的女婿,无法实现参军杀敌的心愿,现在,也算是另辟战场、杀敌救国了!我们那么多亲人同胞都惨死在海中人的屠刀下,是该到了让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妤媗抬起双眼,眼中闪着晶莹的泪花,此刻,她真的很想拥抱一下君睿,以感谢他的温暖和贴心,只是心中明白男女有别,所以并没好意思这么做。

    君睿却有些哀怨地看着妤媗说道:“怎么,现在终于明白我不是坏人了吧!唉!想来真是伤心,我和你共处数月之久,却还不如一个只见过几面的贺明骁值得信任!”

    妤媗正要解释,君睿却抢先一步接着问道:“你说‘借海中人之手除去周贼’,是已经有什么计划了吗?”

    妤媗思索了片刻,说道:“我也还没完全想好,初步想法是,这酒楼之中,每日都会有醉酒后只身一人返回住处的海中兵,我可乔装打扮,将其引到附近的周氏店铺周围,由林蝶英事先埋伏在那里,伺机将其杀死,久而久之,周氏店铺周围屡屡发现海中兵死亡的消息就会引起海中人的注意,勾起他们对周和堃的怀疑,造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势。”

    君睿点点头说:“恩,是个不错的办法,不过你二人难免势单力孤,不如我们三人一起实施,你觉得怎么样啊?”

    妤媗高兴地点点头:“真的?你愿意帮我真是太好了!”

    君睿上前一步,专注地看着妤媗的眼睛说道:“子辉,我知道你经历过彻骨之痛,始终牢记着国仇家恨,心中装载了太多太多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想法,请你相信,不管别人如何,我邱君睿都愿做你最可托付信任之人,今后,不要再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帮助你、保护你,永不退却!”

    夜色深沉,身边的芸楚安稳地睡着,连呼吸声都是均匀甜美的。

    妤媗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的脑海中,闪烁的全都是君睿深情如海的眼神,耳边回响的,全都是君睿铿锵有力的话语。

    妤媗感到万分的惊讶和困惑:君睿为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难道君睿是知道了自己是个女孩,对自己产生了情谊?不不不,这不可能!自己装扮得如此滴水不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识破呢!可是,如果君睿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又为什么,会对自己一个非亲非故的大男人说出如此肝胆相照的话呢?难道只是因为英雄相惜的友谊?如果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花容云裳的甜美少女,身边有君睿这样一个高大英俊、近乎完美的男人为伴,那会是一番怎样的场景呢?!

    想到这里,妤媗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再也不敢往下想,因为,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脸就像燃烧正旺的炭火,而自己的心就像兔子一样,马上就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身旁的芸楚呓语着翻了翻身,吓得妤媗赶紧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她的心绪又一次陷入了毫无头绪的混乱,这让她自己都无可奈何。

    清晨吃过早餐,君睿就和妤媗一起,在服装店铺为林蝶英取了几套深色男式丝绸练功衣,又为她在酒楼附近租下了两间小屋。将林蝶英接到屋内后,妤媗就把昨晚与君睿商量好的计策向林蝶英复述了一遍。林蝶英欣然同意,三人一起谋划好分工合作的详细事宜后,就开始分头行动。

    妤媗回到酒楼,酒楼还未开始营业,只打开了一侧偏门,供伙计出入。妤媗进入酒楼后就直奔后厨,开始烹煮药膳。

    中午时分,有伙计通报说齐舒斌来到了店内。妤媗将齐舒斌请到后堂落座后,抱拳拱手说道:“齐三哥,昨日小弟得到消息,说周和堃要联手海中人在吉安梁渠村一带开采金矿,不知哥哥可有耳闻?”

    齐舒斌的双眼闪现出好奇和痴迷的光泽:“哦?此消息可靠吗?”

    妤媗点点头:“是在下一个在猛虎帮的兄弟说的,猛虎帮的头目林中虎是周和堃多年的亲信,想从他碗里分点汤喝,据说周和堃为了独占利益,竟将林中虎暗中杀害啦!”

    “啊?竟有这等事!”齐舒斌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妤媗接着说道:“是啊,能让周副总统六亲不认,可见这金矿利益之可观啊!但据小弟打听,那梁渠地势较低洼,多发泥石流灾祸啊!”

    齐舒斌点了点头:“嗯,不错,这我倒也有所耳闻。”

    妤媗笑笑,神秘地说:“所以,小弟心生一计,哥哥,您不如抢先一步告知海中各军官这一消息,借机让海中军官对周和堃产生嫌隙,转而对齐家更加信任有加,日后定会更为偏爱于齐家。等海中高参们打消了开矿的念头,哥哥便可以组织人力开采,独享其利!到时候如果哥哥需要,小弟也会助哥哥一臂之力,岂不妙哉!”

    齐舒斌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连连点头说道:“子辉老弟,你可真是我的得力军师啊!好!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妤媗暗中观察,终于等到酒店打烊,一个海中兵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去。妤媗迅速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旗袍,围好头巾,偷偷跟在海中兵的身后。见旁边没人,妤媗快步上前,故意轻撞了一下海中兵的肩膀,扭头冲海中兵莞尔一笑,越过海中兵向前走去。海中兵醉眼朦胧,一见是个女人,就色眯眯地笑着跟了上去。妤媗走走停停,引着海中兵一路走到了一家已经打烊的周氏粮油店旁边。早已暗中埋伏好的林蝶英和君睿观察好四下无人,闪到完全没有防备的海中兵身后捂住其口鼻,勒住其脖颈用力一拧,海中兵便立刻颈断身亡。将尸体遗留在店铺旁边后,三人便悄无声息地撤退了。

    一连几天,三人都如法炮制。这一天,妤媗在酒店前厅穿行时,无意间听到一个海中军官操着一口生硬的原国语言对齐舒斌说道:“齐先生干得好!我们已经查阅过记录,吉安梁渠村那里确实是泥石流频发,差一点误导了我们在那里盲目采矿修路!鉴于周副总统之前并没有向我们提供这一有用的信息,而且,周氏商铺周围,最近频繁出现海中勇士被暗杀的事件,我们的长官对此非常不满,昨日已经与周副总统面谈过了,这次周副总统如果不作出合理的解释,恐怕日后我们就很难合作了!”

    当晚,妤媗就将这一消息告诉了君睿和林蝶英。两人见事情有了如期的进展,也都十分高兴。

    妤媗思考了一会说道:“既然海中人已经向周和堃发难,狡猾的周和堃此时很可能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此事了,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打乱对方的分析判断,我看,这两天我们就暂时停止行动吧!”

    君睿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林蝶英却不以为然:“为何要停止行动?我们应该乘胜追击,让海中人对周和堃恨之入骨,尽快杀了这个老贼!”

    君睿摆摆手说:“林姑娘,此事急不得,周和堃阴险狡诈,不会坐以待毙,这会他很可能已经在周氏店铺周围埋伏了人马,只等我们上钩,我们需要小心谨慎,静待时机!”

    “谨慎谨慎!我看你们就是畏首畏尾,胆小惜命!我不管,现在行动已经初见成效,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那周和堃就算再狡猾,难不成还在每家店铺周围都设了埋伏不成!你们不去,我一个人也能做到,那周老贼胆敢现身,我就连他一起杀!”说罢气冲冲地扭头出去了。妤媗和君睿面面相觑,两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因为担心林蝶英一个人会有所闪失,君睿和妤媗也换好一身黑衣,紧跟而去。林蝶英一个人引着两个海中兵到达一家周氏店铺门口后,正准备动手,忽然,周围窜出十几名警察模样的人,举着长枪将林蝶英团团围住。妤媗刚想上前解救,却被君睿一把拉住。黑暗之中,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马褂的男人,君睿和妤媗定睛一看,正是周和堃,旁边还站着一个警官打扮的人。

    周和堃奸笑着说:“我就知道是你这个丫头片子,上次没杀你算是便宜了你!李警长,先把她关到警局监狱里,这两天听我命令,随时准备枪毙了她!”李局长答应一声,就和几个警员上前给林蝶英带上了手铐脚镣,押上了一辆警用轿车,周和堃也钻进了自己的随行汽车,一行人转眼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清晨起来,君睿就敲响了妤媗和芸楚的房门,芸楚打开门,诧异地看着君睿问道:“君睿,怎么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君睿问道:“芸楚,子辉在吗?”

    芸楚摇摇头说:“子辉一早就出去了,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君睿有些焦急地问道:“那他走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芸楚仍然茫然地摇了摇头。

    君睿叹了口气,独自沿着楼梯向楼下走去,走到院里时,远峰正在等他,见他来了,便说了一句:“马管家的车在前面等着呢,我们走吧。”

    这时,芸楚也已经换好衣服跟了下来,追问君睿道:“君睿,你和子辉,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远峰仔细观察,也发现君睿心事重重,便和芸楚一起关切地询问。君睿于是便把林蝶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芸楚担心地说:“那不用问了,子辉一定是去救林蝶英去了!”

    远峰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这个黑帮女人真是麻烦!唉,沈子辉更是麻烦,什么闲事都要管!”

    芸楚白了远峰一眼,看着君睿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