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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母亲

    第九章

    “母亲,儿媳不孝,还请您体谅莫怪。“

    “回来就好,腻腻的孝心,母亲心中是有数的。”

    老太太房中,一位华服妇人莞立厅上,泛红的眼尾点点水光。

    孟夏之风熏暖,拂过她绣满百花的湖碧色蜀锦裙鋸,花瓣随风漪摆动,连风中也似镀了几分花香。

    妇人姿容姝丽,肤色透白,常年娇养的缘故,虽生育过两个孩子,依旧是风韵清佳。

    “母亲!”一声惊喜的叫唤,带着喜极而泣的气音。一袭羽衣烟霞色,扑进了妇人怀中。

    “晞儿!”妇人忍捺不住,鼻尖瞬间滚落颤抖的泪珠。

    元晞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踏实放稳。她紧紧偎在母亲的怀抱,嗅着那熟悉的气息:晞儿想念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是母亲对不住晞儿,也辛苦了祖母每日为你操心。”曹氏噙着泪眼,拊摩着女儿的发髻。

    “一家人,不讲这些客套。腻腻既已回金陵,元霈那里我自会交代,若他不与你赔不是,这个家我也不待了,回嘉兴老家去。”老太太心疼媳妇,当年要不是儿子纳妾,她的乖孙女又岂会年幼便与母亲分离。

    正说着私房话,一阵匆忙的靴履飒沓声由远及近从廊上传来,元家家主元霈已得知娘子返家,忙赶来相见。

    他心中有愧,腻腻嫁他前曾与他提,婚后不得纳妾,当时为哄心上人,鬼话编了几箩筐。可当行商途中,孤冷寒浸时,又鬼迷心窍搂了那温香软玉。

    腻腻气得要与他和离,最后看在元焘和元晞的份上无奈长泣,赌气回了扬州,这些年着实是他对不住娘子。

    三代女人斜觑过来。元霈身量颀瘦,玄衣鞶带,先跪在母亲椅前:儿子给母亲请安。

    “元霈,元家家主,元老爷,你可还记得自己结发的娘子?”老太太垂眉喝问。

    元霈来时已疾走出一身汗,听母亲这问罪的口吻,知道实则是在给自己搭梯子,忙顾不得擦汗,俯首回答:儿无一日不悔,无一日安心,每见焘儿和晞儿,痛贯穿心。

    老太太听了,紧抿的嘴角松动下,觑眼儿媳,又道:你起来,要跪给你娘子跪去。

    元霈调转身段,对着娘子便要俯首,曹氏嗳了一声,摔手不受他礼。

    老太太略微舒展了眉眼:好了,先起来,当着闺女的面,当爹的给娘下跪,丢人不丢人。

    元霈才抬袖擦擦额边的密汗,起身站到曹氏身旁,见女儿对她眨眨眼,不由欣慰一笑。

    这次元晞考上女博士,到宫中给女官教授学业,是元家阖府的荣耀,商贾之家有了书香气,是极骄傲的一桩美谈。

    聪明伶俐的女儿还借此良机把母亲从扬州请回了金陵,他若再不领会女儿的苦心,抓住机会挽回曹氏,也羞对一双儿女。

    女儿出手相助,母亲打鼓搭梯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因此元老板飘若云端欣欣然,对着曹氏拱手弓身:娘子一路劳累,元霈多谢娘子大度,此恩此情,终身铭记在心。

    元晞一听喷出笑声,忙捂嘴偷看母亲。

    曹氏淡淡地睨了眼丈夫,并未多有所表,只说:收到晞儿来信,心里实在高兴,原是当天就想来拜见母亲。因这几日扬州大雨,才多耽搁了一日。

    接了丈夫的话风,却不接意,将话转向婆婆。

    看样子还是隔着一层。

    元家三代人精,个个眼明心亮,均看出曹氏的意思,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反正人回来了,就有希望。

    “娘子,我已着人给元焘送信,估摸就快回府,你别着急。”

    “那多谢了。”

    还是生分。元霈暗自吁气,妻子的脾气自来软硬不吃,手中有钱有田有府邸,除了两个孩子,从不向谁低头。

    要想解开心结,只有靠他尽力弥补,自己也须对得住女儿的一番苦心。元霈这头已热了心肠,压根没想到亲生女儿很快会叛变。

    晚膳后,云山院已打扫安置妥当,辞了元老夫人,曹氏带着女儿一同回了院子。

    “小舟姐姐,”元晞亲热地向候着的婢女喊道。

    小舟行了福礼,眼角嘴角堆满笑意,从案上的锦盒堆里拿出一件针画主腰,红底绣着绿叶白芍药,针脚缜密,配色雅致,冲她一努嘴:喏,给你做的。

    元晞惊叫了声:小舟姐姐,你手真是太巧了。

    只见那芍药团荣锦簇,自两腰向中间伸展绽放,玲珑如雪的花瓣刚好开在胸间。

    曹氏笑了笑,女儿长大了。

    小舟也抿着嘴,看着元晞的小模样,还像原来一样,粉团的脸上透着娇憨。

    元晞爱不释手,半响才不好意思地收好。她欹在母亲身上,冷不禁说了句:母亲以后再也不必为了晞儿和大哥受委屈。

    曹氏掰着女儿的手,母女二人脑袋依偎着:晞儿是何意?

    “晞儿希望母亲开心,若母亲想与父亲和离,晞儿会支持您。”

    “晞儿不是想一家团圆吗?”

    “确实想,可晞儿更想让母亲幸福,若有人能给母亲幸福,晞儿希望母亲如愿,而非留在父亲身边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