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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遣使

    吴废后生前无正式品级,死后哀荣自然也无命妇哭灵,更无皇亲国戚服丧。

    灵前贡品中规中矩,剔透琉璃盏里雪山般的蓝果山药泥却有些显眼,但更显眼的还是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默念金刚经的宁王。即便他过目成诵,每日七遍经文也要花上数个时辰。宁王从不做表面功夫,面面俱到连细枝末节都做到极致,才有十数年来让有心之人也无可挑剔的完美。当年既然承了吴氏半子的名号,也得了切实好处。如今守灵三日,善始善终。在他的诵念之下,如同加持了精纯高僧的法力般,整个灵堂内气氛都格外庄严肃穆。

    第三日,本该在养伤中的朱厚照也悄然来了,望着宁王背影,这几日下来,在南海好不容易丰盈些又被熬的瘦了不少,清雅之态更显。朱厚照自是没成篇背诵过盂兰经、法华经之类的超度经文,却也强行跪在旁边跟着念心经以表诚意。宁王早就察觉他的脚步,眉头都没抬,按照既定速度继续。

    两人跪坐极近又都是挺直了身姿,宁王试到朱厚照缓缓挪动过来,停顿在一个可以被稍微抵靠的位置。有人自愿当靠枕,就不必与这痴儿客气,宁王身姿不变,故意把全身大部分重量都移到相接触的肩膀,分担这几日的辛劳。撑住另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朱厚照也依旧身姿板正的跪坐诵经不打晃,其实两人行止如出一辙的端雅,只不过朱厚照平日里喜动表象上更活跃不羁,静时的仪态就像被亲身教授过一般。

    相邻相接的肩膀隔着层层衣物也能将温度传导,朱厚照感到肩头有了热源,受伤后总是冰冷的身心都逐渐暖了过来,为贪恋这一点慰藉,陪着跪诵了整日也舍不得先行离去。

    不过这后果就有些悲惨了,起身时朱厚照才发现撑着用力胸口伤处再度渗血,本来好了大半装的伤重罢了,现在只能继续休养躺病。可见撒谎有风险,骗了大明第一美人兼第一狠人的话,说不准会成真呢。

    皇帝在吴氏丧仪露面,平息了前朝非议,只是这伤口渗血也不知为何被掩饰成了悲痛呕血,皇帝更有至纯至孝的名声传扬,反倒盖过了宁王实打实跪了三日的辛苦。

    京中宁王府,数年未归也被打理的妥妥当当,唯有高了一截的草木记录了时间的刻度。宁王捻过一片树叶抖腕甩出,电光石火间已找不到踪迹。松枝随侍在侧,他即便目力过人,也要细寻之下才发现树叶已整片没入墙体,只留薄薄的缝隙。

    松枝跪下大赞:“殿下功力更胜往昔。”

    宁王将手举到面前,皱眉盯住。功夫没钝,不会手软才是。

    松枝继续进言:“主子天纵英才,今次回来已成功开了海禁,所思所想皆强于当今百倍,大明若在主子手里才能流传万世。”

    宁王斜瞥了松枝一眼,表情有些阴沉的开口:“再一再二不再三,狩猎最忌心急贸然出箭。上次已失去了大半陆上优势,这次若再鲁莽失了水路,可就插翅也难逃了。”说完他又仰头看向月亮,“松枝,你的才智不该仅限于此,外面天空海阔。”

    松枝有些不解的,不跟着宁王不为宁王办事,他还有何处可去?忍不住抬头看去,月光下权势滔天的宁王,怒火也似有万丈:“忍辱负重可不是为了再次身陷囹圄!要等!在万无一失、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必求一击即中!”

    此时摄政,声名已被架在顶峰,又有打瓦剌、撤藩、开海禁几大功绩,史书工笔皆有朱宸濠的名字,民间谁不赞美一声贤?身负这般忠义之名,又怎可倒施逆行。

    更何况这美名,也集内外的多种仇恨怨怼于一身,无法再进一步。若他再度起势争位,瓦剌必趁乱报仇,这倒也罢。更严重的是此番被打压的朱姓宗室,怎么忍得下今日之气容得他好过,便是谁去争这皇位也一致不会让宁王得了,必欲先行勤王除他朱宸濠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