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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见父母

    等了没多久,身后响起轻快的马蹄声,暮言回头见南晏身骑白马回来,就把珠子朝他扔了回去。

    南晏抬手稳稳接住,又抛回去,“不久七派聚集,你要多注意。”

    “不要拉倒。”珠子重回暮言手里后,她抡圆了胳膊用了大劲,把它扔得远远的。

    被当成垃圾扔掉的顶阶法宝,从他的头顶“咻”一声朝水沟里坠去。

    南晏匪夷所思地挑眉,这女人怎么这般不可理喻、没有礼貌。

    他将丢出去的珠子吸回,旁边的人已经打马远去。

    马蹄踏响,南晏手里捏着子母珠,望着她的背影,眉头蹙起。就该长教训,梦里是梦里,外面是外面。

    梦里再窈窕淑女,在梦外也是个无理泼妇。

    他无可奈何地夹马肚追上,只希望别到家哪里伺候不周,一个不高兴把他家给砸了。

    道上芳草萋萋,杨柳依依,路边的田地里零星地有人挑着扁担施肥。

    暮言刚吃过午饭,让马慢悠悠地走着,南晏不一会儿就跟上来了,在旁边不快不慢地齐头并进。

    “大道无情,既一入道,便与凡世再无瓜葛。”

    听她忽然主动说话,南晏微微一愣,提防地朝她看去,这人一天到晚没个好话,突然好好说话八成有诈。

    “修道闭关修炼几年是常有的事,你这一见,家人有了盼头,再几年不见,岂不是提心吊胆为你苦苦担忧几年,还会有以后的几十年,苦等一辈子。”

    南晏在梦里对着她也曾想过这些事,原来她自己都是清楚的。

    她亲身经历,当然是知道的。

    “先生……活了多年了?”他凝望着暮言没有留下丝毫沧桑的年轻面容,梦里的心疼感汹涌而来。

    “可以做你曾奶奶的曾曾曾奶奶。”

    前一刻还沉浸在哀伤里的南晏嘴角抽了抽,心里刚氤氲而起的伤怀顿时全无,收回目光,歇了和她说话的心思。

    走过了几家镶在路边田地的屋子,南晏给他二人施展了可自己控制可见者的高阶隐身咒,方才进了村子。

    在削了半块的山石边拐弯,前方便是两座平层房屋,两人刚下马走到篱笆外,就听见背后的矮山上有人喊。

    “谁来我家?什么事啊?”

    这时篱笆里的屋里也走出个七旬老大爷,拄着拐棍朝院外面的两人望了会儿。

    南晏离家时也小,爹娘还是年轻模样,如今虽按家中地址寻回来,也不敢胡乱认,便高声喊道:“我是南晏。”

    老大爷年纪大了,耳背得很,听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大儿子不是几十年前就上山修那什么道去了,怎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他颤抖着拐棍,不可思议地向这边凑近了,隔着一道栅栏门仔细瞅着南晏,看出了大儿小时的影子,惊喜地丢了拐棍,一边掩面哭一边颤颤巍巍地开门。

    栅栏门是用木头做的,想来老人也不常出门,开门生疏得很。

    认出是自家老爹了,南晏身影一闪便穿门而过,扶了爹到一边,去捡了拐棍开了门,让暮言进来。

    看她边四处打量着边进门,步伐仿佛很悠闲,实则空泛的眼里是浓重的陌生忧伤。

    南晏的动作顿了顿,史书上记载她五岁就离家,更别说又踽踽独行地过了千百年。

    也不知道裴沉岚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又陪伴了她多久。

    屋里又出来了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看老人哭哭啼啼又不像受欺负,像是见认识的人,问:“哪位呀?”

    这会儿山上一个中年男子也丢了农活下来了,瞪大眼看着这两个衣着不俗的陌生人,问:“怎么回事?”

    老父亲抹了把浊泪,拉了中年男子来南晏面前,“你大哥,叫大哥。”

    抱婴儿的女子先反应过来,脆生生喊了声:“大伯好。”

    见他年轻得和自己差不多,身量欣长,穿着贵气,丝毫不像自家亲戚,侄媳喊完又羞涩地别过了脸。

    在南晏离家去拜师求道时,家里才刚生了个孩子,和弟弟也算是没见过,至于弟弟的儿媳妇更是第一次见。

    山上的弟妹和侄子也被喊下来,南晏一一见过。

    一家人久别重逢,喜气洋洋,暮言刚进了栅栏门,还没找到缝隙钻出去,就被左右两边的人夹在了中间。

    身为外人她本就尴尬,又发现南晏家人时不时偷偷打量她,喜悦地瞟她,又有不好意思的意味。

    暮言以为是自己妨碍他们说自家话了,侧身把南晏推开,开门出去的一刹那听到“成亲”字眼。

    这世道,修道去了回家也要被催婚。

    她循着山道往上走着,背对着他们忍不住好笑地抿了嘴角。

    这家前面是片荷塘,再前面是个学堂。村子每家每户都在山沟里,离得不远不近,春耕正忙,都在做农活。再配上南晏特意施展的隐身咒,没人注意到他家来了客。

    半高不高的山坡上,粗壮的老石榴树下堆了大团的草垛,新生的翠叶上浮动着日光,暮言抬头看了会儿,轻巧地爬了上去,枝叶茂盛遮挡得完全。

    从叶影斑驳的枝丫间看过去,暮言忽然觉得自己就算和他在同一时空,与如今的南晏仍是隔了亘长的时光,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他的快乐简单纯粹。

    而她为故人哀悼的黑纱衣垂在被太阳烘热的草垛上,拖着一条熬过千岁的影子,风一吹就会散似的,与这样完好的他搭不上半句话。

    曾经那么多的回忆,现在才知道是要自己埋在心尖,看着今生的他,用来慢慢遗忘覆盖的。

    暮言在阳光的碎屑里缓缓地合了眼,靠在树干上把双腿收了上来,围在胳膊里,蜷得像只猫。

    院里的弟弟弟妹对视一眼,压低声音纳闷地问道:“不是大嫂是什么?”

    南晏望着石榴树上隐隐约约的身影,“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