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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们逃吧

    似乎一呼一吸都能牵扯到它的发作。

    估计是今天在总部和分部间来回跑了一天,没认真吃过饭,胃在抗议了。

    男人近乎踉跄着,伸手在黑暗里摸索屋子里电路的开关,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却振动了起来。不合时宜一般。

    他皱眉,很想看看是哪个作事不时的人。待目光触及屏幕上的两个字,终是用力呼出一口气,不忍发作。

    “喂?”

    “嗯吴叔,我到家了。”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吴叔每晚都要关心他有没有安全到家。

    “稍等,我看看…”

    他伸手打开客厅的灯,欲要应征一下电话里的内容。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客厅的欧式吊顶上直射到男人的眼中,他被迫眯起双眼减少不适感,有些后悔开灯。

    视线模糊间,手机那头传来中年人询问的声音:“小少爷看着了吗?”

    他才如梦初醒,绕过玄关,视线瞥见隔断后的一堆包裹。“看着了。”

    “吴叔,真的真的别再叫我小少爷了,前几月刚28岁,不小了。您还这么叫我真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的中年人笑了,话里添了几分打趣“您本就是先生最小的孩子啊,在大家眼里您也依然年轻。风华正茂、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他讪笑了下,不再继续这个谈话。同电话那头说了些祝福语后致谢挂断。

    电话一挂,吕思涯的脸上立刻收起了笑容。

    他站在玄关和客厅间的廊道上,面对一室寂静。吊顶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只有他的呼吸声。

    那吊顶高悬着,明晃晃如仲夏正午的太阳,总是让他回想起从前住在筒子楼里的酷热夏季,陪伴他在凉席上翻来覆去的蝉鸣。

    他从玄关旁的柜中找来止痛药,也不就水、一口吞下。才转头将玄关外的鞋摆放整齐。

    他刚踏出一步,腹部又绞紧了,仿佛前面他吞下的不是止痛药,而是千万针尖。

    这一痛卸尽他浑身力气,不得已只能暂时靠在那堆花花绿绿的礼品中,安慰自己那只是暂时的痉挛。

    “药效也太慢了…!”

    不知是那堆里哪处受力不均,被他压垮了一角。天塌地陷一般,上面些的盒子全盖在他身上。

    “嘶”

    他被砸得发出一声闷哼,躺在地上不动了。

    此时如果有人在这里,恐怕也会被男人的惨状吓到…面色惨白、汗流浃背,偏偏他天生眉眼凌厉、紧锁眉头更显凶相。俨然一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修罗模样。

    意识模糊,连带着目光也涣散。可他好像看见面前的地板上有一件很熟悉的东西在那里蠢动,牵动他的神经。

    他努力把视线聚焦起来,使劲眨眼,既视感也越发强烈。

    终于看清那是一封信,静静地躺在包裹的最上方。

    只是那信封上的画风太过于熟悉。

    只消一眼,那个名字就呼之欲出。

    是她吗?

    男人颤抖着够到信封,摩挲着表皮的纹路。很久才慢慢集中注意力看向它——

    信封上画着一座座连绵雪山,银蓝色铺满整个画面,最近的雪山山腰上坐着一只橙红色的狐狸,惹眼得很。

    拆开后发现内部印着另一幅画,还是那只狐狸。它正沉睡在一片深蓝中,双眼紧闭,身边围绕着喜悦的鱼群。

    男人把信纸完全打开,一张小卡片掉了出来,在空中扑闪了几圈后才乖巧地躺在地毯上。

    又是小纸条。

    “幼稚。”

    他想笑,嘴角却只能在痛觉牵引下憋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他捂着脸,那些关于她的记忆如今却是浮光掠影、雾里看花,只能让八年后的他感到无措。

    男人默了默,拾起地上的小卡片。

    上有一行小字,字迹工整、笔力遒劲。

    写道:“狐狸的约定还算数么?”

    江雨盈会向自己低头?

    比起这个可能吕思涯更相信是自己痛出了幻觉。他抚住心口,感受那阵阵鼓动。

    男人闭眼静静等待腹中的撕裂感过去。他以为自己会想到很多关于她的画面,事实上却一点都没有在脑海里出现。

    再睁眼时手里的信还在,这不是幻觉。

    “…我赢了。”

    吕思涯翻转卡片,发现卡片的背面是空的。他又摊平信封,反复看了好几眼。直到确定…那家伙真的就只写了这一句话。

    他的心里竟然意外的平静。甚至想当面问问她——这算不算一种过度包装…?

    他收起信,却一直把它拽在手里,起身回到卧室,推开厚重的遮光窗帘。

    这处洋房坐落在城郊的山中,南面可以俯瞰吴安江。

    此刻窗外风惊万树,鸟雀齐喑。一轮孤月横悬在江面上。

    他熄了灯坐在窗前,望着那片来自家乡的水,月光入眼,映照得那双眸子清寂无波。

    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晓自己心中此刻的波澜壮阔。

    今天是中秋,而她的信偏偏要选在今天。

    月下他把手里的信一看再看。

    对方用如此不起眼的方式,就不怕自己错过这封信吗?不过这也是她的风格。要是对方不用这么古早、又充满仪式感的方式,才会让他不习惯。

    事到如今心里却觉得提不起劲。他好像不在乎这件事了,真的。

    如果是当年的自己,恐怕已经翘首以盼对方再次出现吧?

    他低头凝视信封,如果它出现得再早一些…哪怕在他们断联的第五年,也就是三年前出现,他都会欣喜若狂。

    可它偏偏出现在现在。

    八年,把他曾经笃信的喜欢和爱,消磨得早已看不清纹理。

    喜欢?

    爱?

    他不配谈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