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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惆怅情多少

    毕竟,谁能不喜欢他的儿子呢?傅寒青只是脑子有病而已,可能是从小舞刀弄棍的,被砸坏了。

    应定斌做出决定:“既然如此,明日我面圣的时候,会提出让皇上派你去七合教总部,与他们进行沟通慰问。让小山跟你一起去,主要先看一看那边的情况,万事不求立功,一定要以安全为上。只要你们平安无事地回来,出了多大的事,爹都能把你们给保下来。”

    池簌不知道前情,但想来一会应翩翩会跟他说,也就默不作声,任由安排。

    应定斌踌躇了一下,跟池簌说:“那就劳你多费心了,到时候一旦此事成了,你立下功劳,我也会尽力助你掌控安国公府。”

    他心里还想,若池簌身份普通,就凭着他这样能干,跟应翩翩的感情似乎也不错,虽然不能生下子嗣,给一个正妻之位也是应当的。

    可惜人家出身也不一般,以后说不定还要回到安国公府,说不定还看不上这个正妻的位置,这话就不好说了。

    池簌微笑着应了,觉得应厂公跟皇上一样小气。

    应翩翩道:“爹,明天见了皇上,你一定要表现的特别急切,非常想让我得到这个差事,仿佛这是个大大的美差一样。”

    应定斌奇道:“你怕有人阻挠?不对啊,若是如此,我不是应该说你身体不好,武艺不精,一出远门,就要生病,表现的百般不愿意让人去吗?”

    池簌在旁边听的暗暗好笑,觉得这对父子就像一大一小两只成精的狐狸,当真是各有各的坏水。

    应翩翩眨了眨眼睛:“我记得皇上听政的时候,傅淑妃一向是不用回避的。爹,您不觉陛下对淑妃和梁王的宠爱太过,需要忠臣规劝了吗?”

    应定斌转一转念头,隐约有点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淑妃这次若是上钩,必要倒霉。

    他笑骂道:“小崽子,行了,我有分寸。”

    ……

    应定斌忙着来看应翩翩,这一路匆匆赶来,又担惊受怕的,也十分疲惫,跟他们说完了话之后便回去休息了。

    他一走,帐篷中只剩下了应翩翩和池簌。

    应翩翩垂了垂眼睛,若有所思。

    经过方才应定斌的话,池簌已经大致猜出了这对父子在说什么,此时他便询问应翩翩:“应厂公这是调查到了七合教总部的位置,想上奏朝廷派人过去吗?那又关魏家什么事?”

    应翩翩还没有回答,池簌稍一思量,已然恍悟:“魏光义跟魏贤妃之间有亲戚关系?”

    他不了解朝廷这些世家之间的联系,但是七合教总部就在那里,总得知道当地郡守的名字。

    应翩翩笑道:“池教主啊池教主,果然能者无所不能,你若为官,定也能青云而起,封王拜相!”

    池簌失笑,当真站起身来,冲着应翩翩作势作揖:“公子过誉了,小人惶恐,岂敢岂敢。”

    应翩翩笑着说:“装模作样。”

    他说完后,又道:“朝廷没有恶意,只是我们池大教主一出事,半个天下都要晃一晃,皇上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想派人示好,并试探一下七合教内部如今到底是什么立场。毕竟这样大的一个教派,一旦生乱,后果难以估量。”

    池簌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去,这么长时间没有露面,那些人的心思我看的清清楚楚,也是该亮名身份的时候了。”

    应翩翩笑道:“那些勋贵大臣往往都把你们这些江湖人士看作是亡命之徒,谈之色变,一听要去打交道,吓得腿都软了。可我就不一样了,教主捏在手心里,毕竟无往而不利,偌大功劳转眼就能到手,实在是个美差。”

    池簌含笑道:“我到时候一定鼎力配合,让你大大出一番风头。”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吊坠,此物乃是用奇石打磨而成,质地似玉非玉,坚硬无比,色作淡紫,形状则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骷髅,在灯下折射出莹润的光彩。

    池簌说道:“这是七合教的信物枭首令,你既然要去,就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就是我一时不在你身边,教中也不会有任何人敢冒犯你。”

    这是他们教内之物,池簌没说,普通不了解的人也不会知道其珍贵之处,但应翩翩看过原著,却知道这枚枭首令不仅仅是七合教的教中信物,而天底下唯一能够代表教主身份的东西。

    见到它就如同见到教主亲至,可以任意调派七合教的教众,得到各地分舵的招待和保护。

    而且由于它的材质特殊,里面会散发出特别的香气,佩戴在身上甚至还有驱避毒虫的作用,十分的珍贵。

    池簌便将这样独一无二,珍贵之极的教主信物放进了应翩翩的手里。

    “其实我一直想送你点什么,可来你金尊玉贵,什么宝贝都见的惯了,之前买的那些小玩意都不过是一些、粗陋之物,原本不堪相赠。想来想去,唯有此物还有点用处,你拿着,盼它能多护你一些平安。”

    应翩翩一怔。

    池簌举止一向端雅,此时的语调依旧平稳,可说出的话,却比往日要慢了些,沉了些,像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偏生越是沉静,越是渴求,话中那克制不住的情愫,隐约呼之欲出。

    他想起那晚遇险的舍身相救,皇上面前的婉拒官职,面对父亲时的坦诚身份……桩桩件件联系起来,指向一个最为不可思议的答案。

    应翩翩不禁抬头,看了池簌一眼。

    窗外的雨下至尾声,那月色倒是越来越明,像是有着某种不用言说的默契。

    蜡烛已经快要烧完了,灯影忽明忽暗,而就在应翩翩看向池簌的那一刻,外面恰好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半片夜空,将两人的神情都映衬的纤毫毕现。

    池簌神情温柔,望向应翩翩的眼底隐带怜惜,眸光明亮,似有万千情意缠绵不绝,竟是莫名扣人心弦。

    应翩翩仿佛听见自己胸中怦然一响。

    而闪电转瞬即逝,一切归于黑暗。

    或许面对这样一人,这样一份感情,动心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但那能如何呢?生活中本来就有很多这样的瞬间。

    一朵盛开的花,一弯高悬的月,一名倚窗眺望的女子,都或许都会在某种时刻带来刹那的心动,但终究花会谢,月会缺,红颜弹指老。

    今日痴迷,明朝便厌弃,他跟傅寒青这么多年的感情,如今还不是相看两厌了。

    更何况,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和前路便已经注定只能独自前行,更加不需要做这种无谓的牵扯了。

    应翩翩将紫色的奇石放在床头上,发出“嗒”一声醒木拍案般的轻响。

    一切暧昧与柔情,在他这轻轻一扣之下消失无踪。

    他笑着,轻描淡写地说:“有心了,多谢。”

    ——这声“多谢”,利落,客气,疏远,在混沌的黑暗中,将戏与真的界限画的分明。

    池簌知道,刚才那个难得心生迷茫和犹疑的人,已经再次穿上了冰冷的盔甲。那些东西不过只能换来片刻柔软,对方生性的警惕与机敏终究是深植在骨子里面的。

    可是那一份沉沉的重量,他其实也希望能够一起担。

    他想,应翩翩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应翩翩笑着说道:“我非江湖人士,这件信物虽然珍贵,恐怕也不怎么用得上,还是还给你吧。再说了,这件事办完之后,你回到七合教当教主,我如果真的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直接给你送信了,还需要它吗?”

    他将枭首令拿起来,托在手中,递给池簌。

    自从相识以来,池簌从来没有违拗过应翩翩的意思,哪怕是两人一开始互相怀疑和猜忌的时候,他每每被应翩翩一看,都会忍不住丢盔弃甲,心软的什么要求都答应他。

    可是这一回,他没有把东西接过去,而是看着应翩翩。

    池簌那双幽黑的眼眸中总仿佛隐藏了太多的东西,曾经在第一次相见时就吸引了应翩翩的注意。

    只不过那个时候,这些情绪仿佛被一层薄薄的冰霜遮在其后,让人看不分明,如今却是真切的,明亮的,那熠熠的光辉宛若迸溅的星芒,充溢了不可抑制的灼热与执狂。

    他静静地伫立在窗前,四下安静,默然中却仿佛有一股小小的涡漩,不由分说地在两人身畔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