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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矣造化功

    他恨不得任世风立即倒台,此时这件事又不是他安排的,太子心里不虚,说起话来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听到黎慎韫这么说,太子不禁冷笑了一声,说道:“五弟,你的耳根子也太软了。任道长说的是合情合理,可惜都是一面之词,根本无法取信于人。”

    眼看他们个个咄咄逼人,任世风闭目长叹了一声,喃喃说道:“世间无道,忠良蒙冤。是非不察,异象自生。东出烈火,西来怨风。轮回罔替,万利不争。”

    人们不解他话中之意,听在耳中却无端觉得有些瘆人,都想任世风怕是已经辩无可辩,因此又开始故弄玄虚,企图蒙混过关。

    太子淡淡地说:“任道长,请你不要再故意推搪,装神弄鬼,若有证据便呈上来,请父皇还你一个公道,岂不是好?”

    这时,应定斌却缓缓说道:“太子殿下,到现在为止,冯大人与克尔真的指控,其实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他们既不能证明克尔真当真是奸细,又不能证明任道长给了克尔真情报,在这种情况下,您又要让任道长如何自证清白呢?”

    以往这种情况,他通常是不开口的,但这回有可能牵涉到爱子,应定斌的战斗力立刻就起来了。

    听到说话的是他,太子的语气也客气了几分:“应厂公说的有理,但孤以为,没有人会不惜说自己是奸细,而去诬陷别人吧?起码任道长与西戎人交好,这可是他自己承认的,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失去站在朝堂上的资格。”

    听到太子咄咄逼人,黎慎韫手中的酒杯微抬,遮住扬起一丝笑容的唇角。

    他觉得自己这位太子大哥年纪不小,但实在太过短视,他一心一意想着要将任世风一举击溃,却忘记了对方还代表着皇帝的颜面,如此揭任世风的短,也等于把皇上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

    这样一来,即便太子今日所说的话都没有错处,皇上心里对他也一定会产生厌烦。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已经笃定了任世风这次算是栽了。

    然而这时,却听池簌淡淡地说道:“任道长,事已至此,孰轻孰重,你总得忍痛决断。”

    任世风仰头笑了笑,叹息道:“唉,是啊!武安公说的不错。”

    他霍然起身离座,走到大殿中间,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请您令女眷们回避。”

    皇上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立刻有人抬出几面屏风,挡在了女宾们面前,紧接着,任世风将衣带一解,脱下道袍,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的身上疤痕累累,最关键之处在于,众人注目看去,只见任世风的背后竟有一枚深青近黑的烙印,虽然皮肉都有些模糊,但还是隐约能够看清,上面是一个西戎字的“奴”。

    任世风朗声说道:“在座的诸位应该有认识这个标记的人。当初西戎人来我疆土烧杀抢掠,经常会捉一些汉人回去当做奴隶使唤,被捉去的人身上都会被烙铁烙上这样的印记,男子在后背,女子在颈侧,我七岁时随父母被掳,十岁时父母亡故,方才找到机会逃出,与西戎有不共戴天之恨,又如何可能帮助西戎的奸细?!”

    他这番话隐含悲愤,说的满座一震。

    应翩翩却不禁看着任世风的后背,心中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是逃奴,但颈侧似乎并没有这样一道烙印,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任世风这疤是当真从小就有,还是池簌和他提前得知消息后施手段弄出来的,可就不一定了。

    皇上抬了抬手,道:“验。”

    立刻有两名医官走上去,仔细检查了任世风身上的疤痕,然后向着皇上禀报说:“陛下,这道疤痕确应该是陈年的旧伤。”

    这样一来,什么解释也不需要了,没有人相信任世风在这种情况下还会为了一些小利与仇家合作。

    而他救治克尔真的行为,则更加显得心胸宽广,仁善大义,是一位真正存有慈悲之心的得道高人。

    没想到事态陡然翻转,克尔真一时惊怔,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从未听你提过!”

    应定斌淡淡地说:“这段旧事乃是奇耻大辱,任道长若非被逼至绝境,相信也不会当面提起。不过本公倒是有些奇怪,京兆尹查案的时候,却也不调查清楚吗?”

    冯杰满脸涨得通红,羞惭道:“应厂公说的是,是下官……疏忽了……”

    皇上勃然大怒,呵斥道:“糊涂!你不细心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当众闹到御前,急功近利,打压异己,又可曾把朕放在眼里?当真是胆大之极!”

    冯杰连忙跪下,连连叩首请罪,口中却只是咬死了是他能力不足,过于心急,对皇上却是一片忠心,绝对不涉党派之争。

    有人给冯杰求情,也有人看了应定斌的脸色,纷纷出口指责冯杰行事急躁,别有居心,一时间争执不下。

    这边正在乱糟糟地闹着,无人注意有个人走了进来,在池簌耳畔轻轻说了句什么,池簌神情微动。

    他第一反应是先向应翩翩看去,却发现应翩翩正看着任世风赤/裸的上身,若有所思。

    任世风……是习武之人,最起码确实比韩小山的身材要好,但是任世风已经老了!

    池簌轻咳一声,向任世风传音道:“把衣服穿好。”

    任世风有些莫名,但既然是教主吩咐,自然要从命,他便淡淡地说道:“如此,已经验证清楚了罢?”

    说完后,任世风捡起道袍穿好,又在池簌的逼视下默默掩上衣襟,系好衣带。

    教主……大概是怕他着凉吧,这次回来的教主,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什么也看不到了,应翩翩移开目光,又听池簌咳了一声,便看向他。

    池簌冲着应翩翩笑了笑,以口型说了“人证”两字。

    毕竟不传音,还能让应翩翩多看他两眼。

    应翩翩意会,假作喝茶,不动声色地轻一点头,同时对系统说:“把商店打开,让我看一下。”

    他这里翻看着系统商店,池簌已经站起身来,说道:“陛下,我这里也找到了两名证人,不知可否进殿?”

    他的声音不大,但顿时将所有的喧哗吵闹都压了过去,得到皇上的准许之后,池簌便令人将他找到的人证带了上殿。

    克尔真陡然变色。

    这回带上来的人是名妇人,身边还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孩童。

    那女孩才四五岁左右的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四处打量。男孩稍大一点,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脸上的神情却很是惊慌,死死抓着母亲的裙子。

    克尔真猛然起身要走过去,却被侍卫拦住,不禁又惊又怒:“你们怎么会来?!”

    原来这妇人和孩子正是他的妻儿,克尔真在来到宫中之前,本来已经将她们送回老家安置起来,天真地以为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池簌给找到了。

    池簌道:“陛下,这克尔真出现的如此突然,用心十分可疑,因此任道长刚刚受到质疑的时候,我便派人去寻找到了他的家人,想必他们对于克尔真是不是奸细应该更加清楚。”

    池簌转向太子:“我记得太子殿下方才对应厂公说,不会有人不惜说自己是奸细来诬陷别人,但我并不赞同此言。只要为名为利,原本也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不过做之前……恐怕先要想好这背后代价自己是否能够承担。”

    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无法反驳池簌。

    倒是应定斌见对方向着自己说话,不禁笑了一笑,心里清楚,池簌应该是冲着应翩翩才会如此。

    毕竟在封爵之前,他一直住在督公府,一天三趟地往应翩翩那里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应定斌心里想着,虽然他不及韩小山出身清白,但倒也是个有眼光的小子。

    克尔真神色挣扎,池簌又对他说道:“现在你诬陷任道长的事情并没有成功,而按照大穆的律法,抓到西戎奸细可是要凌迟处死的,家人亦要跟着连坐。你自己也就罢了,可还有你的妻子和两个这样小的孩子,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也受此严刑吗?”

    皇上冷声喝道:“你到底是不是西戎的奸细,现在还不说实话?”

    克尔真的妻子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来之前才有人对她说了一些情况,几乎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此时再一听池簌所言,她连站都站不住了,软软瘫倒在地,冲着克尔真嘶声说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奸细!现在还不说实话,难道真的想让孩子跟着你一块死吗?”

    她又向着皇上说道:“陛下,这绝对不可能。我是汉人,我们一家都一直是在大穆生活的,一直勤勤恳恳,不曾做过半点亏心事。只是这些年大穆对于西戎人十分排斥,我丈夫找不到活计干,家里的生活才越来越差了。若他真是奸细,能挣到那么多的银两,我们家也不至于家徒四壁,两个孩子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啊!”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不明所以,也跟着大哭,嘴里喊着“爹爹”。

    克尔真终于忍耐不住,颓然跪倒,满脸都是痛苦至极的神色,颤声道:“我、我不是奸细,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通过陷害任道长赚点银子……有了那些银两,我们一家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杨阁老喝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还不速速招来!”

    黎慎韫和傅英都是谨慎之人,他们也并非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为了提防克尔真反水,两人都未亲自出面,而是把此事交给了京兆尹。

    若有变故,这些罪责就只能由冯杰先扛了。

    克尔真此时准备说出的,正是京兆尹冯杰的名字。

    但与此同时,应翩翩也已经在系统商店里找到了合适的道具,并通过1好感度兑换成功。

    他对系统说:“这台词生成器给克尔真用。”

    随着系统显示“使用成功”,克尔真的嘴边立刻出现了一块空白的对话框,里面的文字正等待有人填写。

    应翩翩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于是,克尔真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成为了:“是五殿下和宣平侯!是他们两个人指使我陷害任道长的!”

    一直仿若漠不关心的傅英猛然抬起头来,黎慎韫唇边的笑容顿时凝固。

    一时间,他们都有些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话。

    克尔真疯了吗?把他们都拉下水,才真的是没人保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