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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似鹤


送走礼汀后,费澄声喝多了,起身走动,试图醒酒。

    断然没想到,他会在loofly,再次看见当交换生读upenn回来的程颐。

    程颐穿着黑t恤高腰牛仔裤,身材极好,马尾高高绑起,耳朵别着鹦鹉螺的汤丽柏琦耳钉。

    和那个清冷如谪仙的,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的礼汀,完全不一样。

    程颐看见他,弯唇一笑。

    和调酒师一换位置,从吧台里面走出来。

    她到loofly很久了。

    之前她站在门口回廊的霓虹灯下,和日裔朋友开着玩笑。

    见到一个穿白裙的女生,从走廊慌忙地逃出来。

    她的日裔朋友看见了。

    轻微感叹:“好仙啊,她身上缠着白绫诶,好圣洁,幽国那种美你们懂吗?”

    女生长发在风口处飘摇,裙裾雪白,勾出泛着清甜盈光的小腿,脚踝包裹着纱布。

    听见他们一群人指指点点讨论她。

    那女生冷冷清清地,极淡地瞥了她们一眼,最后眼神落到程颐身上。

    但没什么情绪,眼尾遗留了一点缱绻的薄红。

    程颐没看仔细她的长相,嗓音沙哑地笑:“你的意思是侘寂吧,中文文盲。”

    日裔朋友是个圆脸短发女孩,闻言摇头:“我说她是天仙好不好,幽玄美学那种仙人,在我们那里是高雅之美,神秘幽暗朦胧,不是单单侘寂和物哀,而是圣洁和不容亵渎。”

    程颐揉乱同伴的短发,笑道:“你怎么突然会说这么多中文了?”

    同伴笑:“主要是她漂亮得让我也心动啊,涉谷都看不到这款的。”

    他们几个人眼睁睁地目送那女生融入黑暗里,单薄得逐渐消失。

    宛如溺毙福尔马林里的白色飞蛾,扭曲而厌世,但是美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她身上披着件黑色外套。

    从程颐身边经过的时候。

    身上沾了一点冰樟药膏和荷尔蒙的气味。

    那味道有点熟悉,混杂着檀香和雪松,让人迷恋又疏远。

    程颐鼻翼微动,心里浮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很快被她自己遗忘在霓虹灯夜街车里。

    程颐等的人,没有到齐。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余光瞥到江衍鹤懒怠地从同一个拐角处出来了。

    一向冷淡的人,今天倒显得有几分顽劣和浮浪。

    路过身侧问候的点头之交时,他还不忘乘着兴致,打了声招呼。

    似乎是心情极好的模样。

    程颐大半年没见到那人了,不太确定。

    但心里笃定是他。

    侧脸骨相走势是万里挑一的孤绝,宽肩窄腰撑出手工白衬衫的清隽风骨。

    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她撇下同伴,不受控制地,向着江衍鹤走去。

    半路上,被相熟的朋友缠住调酒。

    转身就看见喝醉酒,想找地方醒酒的费澄声。

    程颐见到费澄声,她似是嘲弄一般,噗嗤笑了。

    第一句话是:“好久不见啊,傻狗,你一天闲不闲啊,夜里说没有我会死,白天我面前diss江衍鹤?”

    第二句话是:“江衍鹤也来了吗,我刚才看见他的人影晃了晃。”

    两句话一出,费澄声气得半死。

    他转手在微信里,分享了一首《50waystosaygoodbay》回敬给她。

    费澄声:【坏女人的下场】

    程颐还没来及回复翻白眼的表情包。

    费澄声就把她拉黑了。

    “你烦不烦啊,傻狗,没事找事,幼稚又矫情。”

    程颐懒得理他,过来找江衍鹤借火。

    程颐读upenn前,在duke念夏校,会经常和亚裔同学去nasher艺术馆。

    她亲眼看过文艺复兴雕塑的膏泥线条,看过顶级大师的仿生蜡像,梵高和派达利的杰作。

    但是那些美的神迹都比不上她面前,比一年前更桀骜,更锋利的那个人。

    程颐声线低了下去,饶是酷姐,也微露了娇怯,凑近那人。

    她拘束道:“江衍鹤你也在,抽烟吗,不如给我点一根?”

    她在费澄声面前,根本不会这样,从来都是颐指气使。

    江衍鹤掀起眼皮,抬眸看她,清薄声音摩挲着她耳膜,“好久不见。”

    程颐心脏一窒,调整座位,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之前就回来了,但担心我表白后,再出现在这里,你就不会来了,怕你想避开我,我也不想自讨没趣。”

    “我俩又没什么。”

    江衍鹤看着她举着烟,想要烟头触碰借火的姿势。

    他没什么情绪,不动声色地掐了烟,将漆黑镶嵌着碎钻打火机,扔进她怀里。

    “送你,不用还。”

    示意她可以自己点火。

    他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

    程颐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不知道应该为得到对方的打火机,感到高兴。

    还是为这种几不可查的避忌,感到难过。

    费澄声看出,程颐眼眸里闪过的不甘心和尴尬。

    又把她从拉黑联系人里拖出来,发了一堆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再次不动声色地拉黑了。

    程颐懒得理他。

    恋慕的目光追着一旁看手机的江衍鹤。

    她看到对方薄利手指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看消息。

    他难道还有需要秒回的人吗?

    程颐闷闷地想,心里有几分酸涩。

    vip卡座一侧。

    为了逃避和江衍鹤对峙。谢策清点了一冰桶的rosatellowine,和沈鸿拼起酒来。

    谢策清和江衍鹤是发小,撕破脸皮考虑的因素盘根错节,包括家庭。

    况且江衍鹤压根不知道,自己喜欢礼汀。

    一群人都知道他追蒋蝶到破釜沉舟。

    能用什么身份对礼汀好?谢策清实在苦闷找不到地方发泄。

    今晚,自从礼汀走后。

    谢策清情绪极差,像在思索着什么。

    周围人都看出,他和江衍鹤之间的低气压。

    谢策清承认,之前他热衷ntr,总觉得女人要靠自己上手掠夺。

    没想到之前种种恶因,给他埋下一个劫。

    等到了周六。

    如果礼汀真的兑现那个承诺,找到方法让蒋蝶彻底属于他。

    很想听完以后,再满足那天礼汀所说的,小小的要求。

    他会认真斟酌,要不要告诉她。

    他收心了,会果断拒绝蒋蝶,想追求礼汀,和她好好在一起。

    手机震动。

    谢策清接起来,语气熟稔而温柔。

    接着皱眉:“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我马上来。”

    “谁出事了吗,是礼汀?”沈鸿放下酒杯,直起身。

    “礼汀怎么了啊?”裴斯年透露出淡淡担忧。

    程颐很难见到怎么多男生,都同时担心一个人的安危。

    她疑惑地歪着头问:“礼汀是谁,你女朋友?”

    谢策清:“还不算我女朋友。我走了,她被锁在图书馆里了。”

    他拿起外套和花,急匆匆地起身离开。

    江衍鹤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骨节利落地挂上蓝牙耳机,英文流畅地接起riskmanager的电话。

    费澄声有点不悦。

    见程颐和江衍鹤离得很近,他更加不悦。

    酒意上涌。

    他走过来,怒声指责。

    “江衍鹤,如果不是你给礼汀脸色看,她不会走,更不会被锁进图书馆里。”

    江衍鹤头也没抬,神色淡漠。

    甚至打完电话才理他。

    他看了费澄声一眼,倦怠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是我逼她去的图书馆?”

    费澄声一阵无力。

    江衍鹤,该死的江衍鹤。

    哪怕全世界都围着他转,恨不得十万个小时为他效劳。

    他都会说一句,管我什么事?你们不无聊吗?

    费澄声感觉自己怒气值达到了巅峰。

    他本来就不满程颐被夺走,现在醉意上涌,捏着一个利口酒瓶,手指发着抖。

    同样是男人。

    他真的受够了,被那人压一头的卑微情绪。

    也受够了,那张眉眼鼻峰走势无可挑剔,上万人里也挑不出这种好骨相的脸。

    李锐旭摇摇头,和沈鸿想要拉住他。

    费澄声不理会他们,用力扯开他们拽着的衣袖。

    今天不闹得你死我活,他是不会放过江衍鹤的。

    见费澄声怒气汹汹地走过来。

    江衍鹤头也不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人微垂着眼,恍若滴酒未沾,咬字清晰:“你爸两年前的时候,中标了一个楼盘,拆建发现有一口古井,导致想修的商业用地,被一群前来拜祭的善男信女搁置了,这地儿荒凉一片。”

    费澄声胸口起伏,拿着利口酒瓶的手停下:“所以呢?”

    背光处灯光昏沉,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闷闷地:“你想怎么样。”

    江衍鹤收了蓝牙耳机,漫不经心道:“这地我看上了,明天有人和你联系,让你爸回笼资金,做个顺水人情,搞好你们父子关系,两全其美,不感激我吗?”

    什么,居然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