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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玖·宫宴

    “姑娘?姑娘,快醒醒。”小丫鬟站在床榻边唤道,“您忘了今个儿是宫宴了么?”

    桂月花盛,浓郁的木樨香味随着窗门推开,同微微晨光一起涌入房中。黎清铃睡姿规矩,头日夜里睡下时什么样,翌日醒来便是什么样。她脸上神情安详,似乎入了梦,被小丫鬟唤得娇气上来便攒了眉头,“再睡一会儿。”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屏风。

    小丫鬟见罢无奈至极:“姑娘,已经寅时末了,您再不起来,早膳是想在清风阁里用?”

    闻言黎清铃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美目,声音还带着丝慵懒之意:“月夕呢?”

    小丫鬟朝房梁望去,恰好瞧见月夕手推房柱,稳稳落到地面:“我在。”

    “毒胭脂怎么查得样了?”

    “才过去一日,怎么可能这么快查清?”黎清铃听罢才记起自己昨日东奔西跑几乎走遍整个京都,夜里又挑灯查账折腾半宿,竟然只去了一日。

    小丫鬟将累成一滩,生无可恋到萎靡不振的黎清铃拉起,洗漱装扮又是半个时辰,一面任劳任怨,一面不住抱怨黎清羽:“要不是大公子闹腾出这一档子事,姑娘哪会这么劳累?”

    “难为你了。”黎清铃莞尔,故意逗她道:“是自己累着了吧?月例加放如何?”

    “姑娘!”小丫鬟经不起逗弄,一下子就恼羞成怒:“哪里是因为我自己?我是心疼您呀。”

    黎清铃轻笑几声,睡意彻底驱散,哄道:“逗你的。”

    愈向皇宫行,愈听嘈杂渐渐远去。紫檀车盖下娇铃丁零零响着,与槛槛声混在一块儿,在大街上回荡显得格外空寂。

    大道宽阔,前方车夫却不敢停,后方车夫亦不敢越其而过。众华车款速止于宫门前,钉有九行九列金钉的朱漆木门敞开,门前数带刀侍卫站姿挺拔端正,目不斜视;诸宫女太监脸上挂着得体又不谄媚的笑,每有一家递帖,便登记后齐行礼送入。

    黎清铃下了马车,因着没有什么相好的姐妹所以不住脚步。宫宴上鱼龙混杂,小丫鬟没有武功傍身根本护不住她,但参加宫宴又只能带一个丫鬟,于是月夕便顶了小丫鬟的位置,留她守马车,而自己第一次在人群中亮相。

    为避免出众的容貌引人注目,她故意将自己打扮得普通平凡,垂首不仰。

    俄然,黎清铃顿了下身形,月夕迟疑了会儿抬眸瞥了眼前方,见着一位冰蓝色锦衣的少女,周遭除孤零零跟着位侍女外在无旁人,光着玉足,仿若感知不到疼痛地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那是昨日谈话的主角,慈安县主。

    慈安走在两人斜前方,不论身旁走过的是谁都不曾移动下眸子。直到黎清铃行至跟前浅施一礼后才说出进宫后第一句话:“黎二姑娘?”

    她语气淡然甚至于有些冰冷,一双如死井般的黑眸微不可查地审视着黎清铃。

    “是。”

    “听说你在查我?”

    黎清铃怔了一瞬,承认道:“是。”

    慈安身形比一些男子都要高挑,她眼帘微垂,缄默了足有半盏茶功夫,身旁来来往往众多小姐夫人没敢多看几眼,黎清铃不急着到场,便也由着她这么盯。

    “我不是故意的。”慈安没头没脑扔下这么一句话,就继续踩着光滑洁白的鹅卵石离去了。

    黎清铃望着她背影沉思良久,问:“你信她的话吗?”

    月夕毫不犹豫:“不信。”

    黎清铃有些意外:“这么笃定?”

    月夕回想着在四皇子府时收集到的关于慈安县主的书卷,开口:“她不会因为小小误会而亲自作解释。”

    她得出结论:“有问题。”

    天气转凉,众美艳舞姬却着轻纱鱼贯而入,摇铃声如秋风拂过树梢,清脆中夹有细细的沙沙声。小姐们扭动着腰身,玉臂翩然起伏如蝴蝶起舞,一颦一笑间俱是惊鸿。

    欢色娇颜染得众人心情都愉悦了几分,不再限于宫宴初的拘谨,互相举杯闲聊,谈话声不大,却不会冷了场子;也不小,不会抢了小姐们风头。就这么看似缓缓步入正轨,实则是精心按照事先构思好的情况发展。

    一道显得古老久远的排钟声响起,小姐们齐收了玉臂,伴着下一道钟声的响起,又将长绫甩出。夜晚露天的宫院台子周遭摆放着几颗散发着莹莹的浅蓝色,长绫似是要借势飞上明月,月光透过轻薄的绫,撒了满院,一时间光芒万丈,竟不知耀眼的是那貌美小姐还是明亮皎月。

    上方设有龙凤双座,一坐当今天子,一坐天下之母。龙凤双座后是一座画栋飞甍富丽堂皇的宫殿,奢华之气即使是不会欣赏之人的只匆匆一眼,也会被深深震撼到。

    宫阙庄严琉璃瓦,百姬婉嫣镶金歌。娇素晶骨轻纱扬,箸觥鼓钟乐不阖。说的,大抵便是如此场面了吧。

    群舞过后,便是各家公子姑娘,不论年龄大小、身份高低,只要尚未成婚,都可展现才艺以博声名的时候。而越往后,则身份越尊贵。

    作为礼部尚书府嫡女,未来四皇子妃黎清铃便排在压轴位上,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月夕宴上展现才艺,毕竟月末就要出嫁入皇室。

    月夕随黎清铃提前退场换衣,守在门外时通过对面楼阁内一块明镜,看到过廊上有一宫女面色不善,躲靠着墙,有目的地观察着门口动静等待时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

    月夕心下警惕,装作没发现,一会儿抬眸瞧明镜,一会儿又用余光瞥向那方过廊,注意着人的动静。

    “走吧。”不多时,黎清铃便换好了,一身白色直袖齐腰襦裙,鸳鸯绦与衣摆随她提步的动作而飞散,飘然若仙。

    月夕朝过廊那边使了个眼色,黎清铃当即心领神会,正要往那方走的脚在半空中倒了个弯,向另一旁行去,以免不小心撞破对方行径,使其无所畏惧,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