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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刁婆

    沈云卿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到底还是不甘心啊…她不由捏了捏眉心,环顾四周。

    房间并不大,青色的帐幔低垂,瞧着干净整洁,却已经被洗到泛白。身上的绸缎被子柔软舒适,华闻繁复华美,却被洗得起了球。打眼望去,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破旧而熟悉。

    屋外,墨砚带着哭腔低声说道:“就因为那个狗屁算命先生批命断语,他们连家都不能回……都说咱们夫人是被沈家赶出家门的,还说咱们主子害死了老太爷!”

    墨砚又支吾了几声,想来是被文竹捂住了嘴,过了片刻,文竹低声骂道:“该说不该说的都往外蹦!再让我听见,我撕烂你的嘴!”

    “外头都传遍了!”墨砚低声回,“姐姐不知道他们说得有多难听!”

    “那也不能胡说。”幸亏夫人不在家,若是夫人在家,听见那些流言蜚语估计又要难过许久。

    文竹暗自叹息一声,叮嘱墨砚道:“你只要记得,咱们夫人才是沈家正经的夫人,是嫡妻,府里那位再风光,那也只是个平妻,平妻如妾,那位到了咱们夫人跟前,也得矮上一头。”

    屋里传来细碎的声音,文竹这面色一僵,赶忙打帘子进屋。屋里人果然醒了,斜斜倚靠在床边。

    她欢喜说道:“主子你醒啦!”打发墨砚去端药来,又担心他毛手毛脚洒了药,遂叮嘱墨砚好生伺候着,自己去了厨房。

    墨砚给沈云卿掖了掖被角,叮嘱道:“大夫说,你的脑袋受了伤,又在河水里泡得太久,非得养上几个月才能恢复元气,万不可再着凉了!”

    “放心,我命大着呢……”沈云卿笑。

    怎么能不算命大呢?她是个双生子,她母亲生产那日难产,生完兄长后就大出血,她险些胎死腹中。

    好不容易出了娘胎,却被个糊涂的算命先生算出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刚落了地,亲祖母抱着她就要将她溺死在水盆子里。

    母亲拼死护住了她,没想到几年后,她和兄长双双感染瘟疫,兄长殁了,她却侥幸活了下来。

    自那以后,她如履薄冰地顶着兄长的名字活着。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万幸直到最后都是化险为夷。

    谁能料到,她会在宋明池和沈佳宁身上跌了人生最大的跟头。

    大约也是老天爷觉得她命数不该绝,所以才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活着可真不错啊……沈云卿不由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就连病中都是男儿打扮。

    从前就有人说她,一笑倾城,一怒生威,不论何种模样,都能颠倒众生。可谁能都想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世人都说她一副妖孽短命相。

    她害怕出门,即便是出门,也只能低头或是戴着椎帽,生怕旁人注意到她——既怕旁人评价她容貌,更怕旁人识破她是个女人。

    女人?女人怎么了?

    沈云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女人也能顶起自己的一片天。

    她微微一偏头,就见墨砚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她挥了挥手将他魂魄唤了回来。

    墨砚喃喃道:“你这笑瞧着有些瘆人,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

    “哪儿不一样?总不是被人夺舍了?”沈云卿伸手在他额头轻轻一弹。

    墨砚摇摇头,他也说不好,那笑……像是说书先生口中那句:要从地狱里爬出来吃人!

    墨砚不懂那些门门道道,拦着要下地的沈云卿:“主子,你就听大夫话,好好养上几日。不为自己,也为了夫人花了天价为你求药,好不容易才从阎王爷手上将你抢回来!”

    那么一小寸千年老山参须就值得百两银子,只熬出一小碗的汤汁!当时沈云卿出气多进气少,眼见着人都要没了,夫人捏着她喉咙口给她灌下去,就听她嘴里含含糊糊喊了一句“曦和,我是女子”,幽幽续了命。

    “夫人真是吓得够呛,你没醒那会,她跪在菩萨跟前祈愿,说是要自损二十年阳寿,换主子你熬过大难。”

    沈云卿病情稳定后,夫人一刻也不多呆,带着张妈妈去建州城外栖霞山香火最鼎盛的资国寺还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