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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卿本佳人(15)

    吴明和无名岛一样,可即使是起这样从字面意义上就可见其意的名字,却并不代表他真的就籍籍无名。

    虽说在江湖中,若是提起这么一个小老头来,却基本上没有谁听说过他。

    可无名岛既是吴明“占地称王”的,而且如今常驻在岛上的人物,像贺知章还有牛肉汤,他们的武功都是吴明传授的,而且他们每一个放在江湖上,都可以称为一等往上的好手,而吴明自己更是身兼百家之长,武功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若是这么一个人想要在江湖上成名,不需要到二十岁,他就可以名满天下了,然而吴明就没有这么做,他有着更大也更阴暗的目的。

    隐形人组织就是他一手操办下来的。

    这隐形人组织如今已成为什么样的一种地步,其实并不怎么好说清,可只看在无剑剑客祝长生被追杀过程中,那一波又一波的人马也不过是这个隐形人组织的外围,是随时都可以丢弃的那种就对隐形人组织的根深蒂固可见一斑。

    而这么多年,从没有发现这一件事,可见吴明也是个极具城府和谋略的枭雄般人物。

    可以说吴明在笼络“棋子”时,几乎称得上无往不利。

    对待一般江湖中的大侠,吴明想把他们拉入到隐形人组织,一般都是对症下药,毕竟江湖大侠也是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名、利、权势和女人等总有一样能打动他们。当然那些曾经誓死不从的,早就已经化为无名岛附近海域中鱼儿们的饵。

    当然了这成为鱼饵的江湖大侠,他们会在信誓旦旦不从时被杀死,也不过是无名岛一种“杀鸡儆猴”的手段——做给另外相对更有名气,武功也更高的大侠们看的,也可以说是一种很有效的威慑手段。

    尊严诚可贵,性命价更高。

    话又说回来,纵观吴明这一生中笼络的人马,其中也不过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宫九,一个是祝长生。

    对这两个人来说,名,利,权势和女人等这些俗物,一个是在加入无名岛前就唾手可得,另外一个是对这些俗物全然不感兴趣。

    不过他们俩最终都到了无名岛,可严格意义上来讲,宫九是自愿加入进来的,他有他自己的目的,和吴明有种相互合作的架势,反观祝长生他才是吴明花费了很多心力,悉心笼络回来的,并且吴明是想把他调教成对他忠心耿耿的小奶狗。

    嗯……现在看来小奶狗什么的全然都是假象!

    再有说这么多,只是想说小老头这次看走了眼,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个人若是演戏,演到顾青这个份上,又是接连应对十天里五十四次追杀,又是在茫茫大海上遭遇了暴风雨,却仍旧“不改初心”,那真的就不能怪吴明他没有长着一双火眼金睛,不是吗?

    可以说如果不是顾青主动暴露,吴明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然而现在并不是想“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时候,既然顾青露出本来面目,那就不是只是发表下失望之情那么简单,一场对决是在所难免的。

    小老头不是没和顾青对战过,而且那一次对战,小老头总体来讲也不过是使出了六分力,就在三百招以内将顾青擒拿住,可现在再打起来,小老头很快就意识到这世上还有人连武功都可以随心演绎出他想要表现给外人知道的程度!

    顾青远比他之前表现出的要强得多。

    强很多!

    小老头心中再次大骇,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被彻头彻尾愚弄的愤怒感才后知后觉的依附上全身,不过这愤怒并没有使得小老头失去理智,反而使得他更坚定起“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信念。

    这可是他一生中莫大的耻辱。

    巅峰高手间的对决,自是要弄出莫大动静的,在顾青进入无名岛被认为是桃源般存在的庭院中,原本无名岛中的常驻者们正在像往常那样把赌钱当成日常娱乐。贺知章倒没有参与,他现在还有几分醉醺醺的,而且因为牛肉汤不在无名岛,这更让爱慕牛肉汤的贺知章提不起精神来。

    其他人取笑了他一番,就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期间倒还有人联想起了宫九,就意有所指的先看了眼旁边的一个年轻女人,才起了话头道:“不是说九少爷今天到吗?我等该是去迎接才是。”

    那年轻女人也许太高了些,可身材修长,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晃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她在听了这话后,冷若冰霜般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并没有说话,只是斜睨了那说话之人一眼,猫一样的眼睛中充满轻蔑讥诮的笑意。

    他人倒也习惯了她这般做派,对此并不以为意,更何况美人往往总是有特权的,不是吗?

    也就是在此刻,有人耳聪目明的注意到了顾青和吴明那边的动静。

    他们万万没想到真相是猎物与猎人已经颠倒了个,而是,“岛主看起来可真看重这个无剑剑客啊,要知道我来岛上这么些年,从没有见过岛主亲自出手,可如今也不过短短数日,我就见到岛主亲自出手两次了!”

    “不会他已将天残十三式全都学会了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九少爷不是学什么武功都是一学都会的吗?”

    “可我看岛主对祝长生不一样,先前他那么顶撞岛主,岛主竟也没拿他如何,要知道咱们岛上便是九少爷也……”后面的话就没有明说出来了,可大家都懂,说来那次岛主也不知为何就生了九少爷的气,让人把他钉在棺材里,埋在了地底下足足有四五天,也没说让人把他放出来,后来还是牛肉汤于心不忍,就央求了贺知章一起去偷偷把棺材挖出来,好在九少爷一点事都没有,好似是当时棺材盖被打开后,他就只是站起来拍拍衣裳就走了。

    沙曼似不掺合这种无意义的讨论,她白皙而修长的手夹着一张银票,突兀道:“我押大。”

    只沙曼另一只放在袖中不自觉握成拳的手,说明她并非心如止水。她作为宫九的所属物,又如何不清楚宫九是为什么让小老头生气的,不过是他那恶心到让人作呕的毛病又犯了而已!

    而宫九这难以启齿的毛病,对沙曼来说便如跗骨之蛆,是她极力想摆脱的,甚至宫九这个人也是!可跗骨之蛆若是能轻易摆脱,就不会是被认为是一种是沉疴痼疾了。

    以前沙曼是没有机会,可现在看来似乎未必。

    那无剑剑客祝长生,沙曼这段时间在赌钱时,也听其他人说了不少,知道他整个人就像是勿入狼窟而不自知的小绵羊,只是这小绵羊武力惊人,如今又得小老头那么看重,自己未尝没有机会来“借刀杀人”……

    沙曼心里细细思量着,其他人还都当小老头在和无剑剑客祝长生在来一场点到即止的切磋,竟是还有人突发奇想道:“不若我们来赌岛主能在多少招内,让无剑剑客彻底认输?谁说的招数最接近最后的实际招数,谁就算大赢家,怎么样?”

    这个提议,还得了强烈反响。

    “上一次贺尚书不是说他们打了两百十三招吗,我看这次就赌一百九十八招吧。”

    “你怎的还变少了?”

    “你是不是傻?上次岛主大概是只使出几成力,这次那祝长生既是练成了天残十三式,再有这大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动静,怎么看岛主都比上回多使出几成力,这招数自是往少了说才对。”

    “这倒也是,不过你们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什么?”

    “好像是刮风了。”

    也不知道是谁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可众人听后都面面相觑,他们所在的这处无名岛,要他们说准确的地理位置他们也说不出来,可他们常年在这所岛上,多清楚不管外面浩瀚的大海是如何狂哮,岛上基本上都不受影响的,说它是世外桃源就必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要说现在岛上刮起海风?这怎么可能。

    那接下来岛上有震动,那也是不可能的咯?

    又隐约传来龙吟般的海啸声,就更不可能了?

    并不是!

    在岛上有余震时,一群人彻底觉察出不对劲了,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来得太快,他们根本还来不及思考问题出在哪里,那龙吟般的海啸声,让他们的脑海里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眼前一黑仿佛是置身在暴风雨时的大海中,周围全都是惊涛骇浪,连绵起伏的海面上还有连绵不断的狂风和暴雨,即使是武功再高强,可面对浩瀚的大海,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就升不起要跟它对抗的念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们在陷入短暂晕眩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同样的,这也是小老头被突如其来的一招吞噬时的念头。只不过小老头是没机会再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在他在“无量大海”中迷失自己神智前,他多年深厚无比的内力已经被顾青用北冥神功化解并吸收为己用。

    而一不小心就吸收太多,导致有那么点“齁”着的顾青,急需要做点什么来排解这种盈满的状态,所以他就在本没什么必要的情况下,第一次使出了他从大海那边得到一丝领悟而自创的招式“大海无量”。

    嗯……好像没收住,一不小心就放大了。

    这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顾青本身就身兼了朱佑棠,霍休还有小老头的无双内力,再加上“大海无量”这一招本就具备‘九霄龙吟惊天变’的威势,这么一强强联合,所造成的威力根本就是无法估量的。

    所以等到顾青领会完“大海无量”这一招的余韵,以及疏解完体内经脉中再充沛不过的内力后,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座好似被暴风雨侵袭过的无名岛。

    只能说到底还是第一次使用嘛,等以后熟能生巧就好了,是吧?

    不管怎么说,顾青已经没有必要再在无名岛呆下去,可这无名岛和岛上众人要怎么处置,似乎也是一个问题。

    还没等顾青想好是就地取材般处置岛上众人,还是更进一步把他们带离无名岛,更全面更深入的解决时,有一道人影出乎意料的出现在他面前。

    宫九的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他看了一眼狼狈的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小老头,眼中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感情,即使他跟在小老头身边已经数年了,而当他看向负手而立,已经不再是祝长生模样的顾青时,眼中却闪过一丝明了。

    顾青再敏锐不过,他好整以暇道:“你似乎对我现在的情况并不意外。”

    宫九眼神幽深,意外的坦诚:“不如说是我对祝长生那般的人并不存在不意外。”

    这世上哪里存在像祝长生那样看到他发病,竟没有色变的常人?或者说是人性中并不存在弱点的人类,怎么会存在,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果然是这样而已。

    顾青微微挑了挑眉梢:“你是说你的病?”

    不等宫九做出回应,顾青就若有所思道:“你认为他对待你发病的态度是异于常人的,认为他极有可能是是不正常的,所以你在见到现在的我后,就心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是吗?”

    “你这么认为,在逻辑上是说得通。”顾青这话里的弦外之意,让宫九脸色又苍白了一分,看上去有种病态感,可这时候顾青又继续往下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情况,祝长生他可能来自一个以谁心理病得越厉害谁却反而被认为是越正常的地方?”

    宫九:“??”

    顾青一副侃侃而谈的姿态道:“好比说先唐崇尚丰腴美,那本朝流行的扬州瘦马,在先唐人看来莫不就是不正常?”

    宫九本就是聪慧之人,他在顾青举例子解释前就理解了他提出的假设,只不过他所疑惑的是顾青口中的颠倒乾坤的地方,在这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现如今再听顾青举得例子,他就冷笑道:“这如何能相提并论?”

    “你是觉得我这个例子举得不恰当吗?”顾青很善解人意道:“那不如我们来说一说南风吧,在南风兴盛起来前,阴阳交合才是正道,喜好同性这种事自也是异端,不是吗?”

    ‘异端’这个词听起来确实刺耳,不过宫九却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从之前提起过他的‘病’时,就没有流露出分毫厌恶的神情,当即就没有把话说得很难听,虽然讽刺意味十足:“你这是在开导我?还是说想再次提醒我不要讳疾忌医?”

    “不,”顾青毫不客气的否决道:“我只是想指出你逻辑上的漏洞而已。”

    宫九:“……”

    “而且如果我要开导你,我就不会先提出上面这两个不是那么恰当的例子了,我会先指出你的受虐癖,根源在于你童年时异于常人的经历。”顾青脸上自带三分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异常一针见血,绵里藏针的就直接切中了宫九的要害。

    然后,一言不合自然就再次打了起来。

    可怜本来就被顾青第一次使用“大海无量”而波及到,进入短暂晕眩状态的岛上众人,还没等他们从晕眩中清醒过来时,又来了一波大风大浪,让他们彻底歇菜了。都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他们醒过来但意识并没有彻底恢复清醒时,第一个感觉就是怎么就那么晃悠悠的?

    再回想的话,他们就想起他们先前不是在无名岛上赌钱嬉闹的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脚底下就开始晃悠,而且还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了?就好像他们现在是在随波逐流一样。

    不对,什么时候天已经变得这么黑了?浑身还伸展不开。

    难道是鬼压床?

    并不是!等他们彻底清醒,其中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头顶的棺材盖,重见天日后,看到眼前的场景仍旧是一头雾水的:

    只见茫茫的大海上漂浮着一具具棺材,在这些棺材所在范围圈外行驶着一艘大船,它就像是在赶鱼群般赶着这些棺材。

    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做梦吗?

    确实现在的场面非常的诡谲,尤其是海上还朦了一层薄薄的海雾,再加上一具具飘浮在海上还被海雾萦绕着的棺材,以及那么一大片棺材里,唯独其中一个棺材被打开,里面还露出来一个大活人……这若是被其他人瞧见了,不当场被吓傻才怪呢。

    这么说的意思,是确实有“其他人”吓得目瞪口呆,一屁股蹲坐在甲板上:“船船船长,您看到了吗?!”

    只是领着渔民前来捕鱼的船长也吓得不轻,虽说能在海里来海里去的,都不是胆子小的,可不远处的场景太过于诡异,就是平日里胆子最大的渔民,都吓得腿肚子直打颤了,也不知道是谁小小惊呼了一句:“难道我们遇到了鬼船?”

    船长连忙斥责道:“浑说什么,别自己吓自己。”可船长自己的话音里都打着颤,心里直念起“玉皇大帝老天爷观音菩萨”,这次他要是能全须全尾的回家,他一定去庙里烧高香!

    本来要不是没人提起什么鬼船还好,大家顶多就是觉得不远处的场景太过于诡谲,还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想,可有人一提起,再加上船上那么一呵斥,便是不往那边想也得往那边想了,一时间整艘渔船上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