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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赢家 真正的赢家。


    孟绮文听言彻底绷不住,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表情煞是精彩。

    宋棠欣赏过她的难堪的模样,轻抬下巴,越过她身边,迈步往殿外走去。

    “我也先回了。”

    宋棠走后,窦兰月也起身同左右的妃嫔略略示意,回了蓬莱殿。

    沈清漪更不欲在此多待,紧随着窦兰月离开。

    至此,其他人便三三两两各自散去。

    ·

    回到春禧殿,宋棠便在美人榻上躺下来,让宫女帮她好好捶捶背、揉揉腿。

    她懒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

    直到竹溪端来一碗糖蒸酥酪、两碟点心,腹中空空的宋棠才挥退小宫女,起身用点儿东西。

    竹溪在旁边伺候着她用点心,想起养心殿的事,依然心有余悸:“那邓氏不仅栽赃董贵仪,竟还想将事情甩到娘娘头上,幸得陛下相信娘娘,不信那些污蔑。”

    宋棠笑道:“陛下自然是信我的。”

    “娘娘说得是。”竹溪也笑,又感慨,“只是孟充仪这次被邓氏牵累了。”

    宋棠看竹溪一眼问:“怎么?心疼孟充仪?”

    竹溪连忙否认:“自然不是。”

    顿一顿,她又认真说,“不过奴婢确实想不大明白。”

    “陛下若怀疑孟充仪,为何不查下去?若不怀疑孟充仪,为何要处罚她?”

    虽然孟绮文被降为了正三品的充仪,但毕竟只是这样而已。

    她一时或许安分,可迟早会有别的动作。

    宋棠不想竹溪稀里糊涂,对孟绮文这样的人,事实上是越警惕越好。

    因而,她少有的为竹溪仔细解惑。

    “后宫妃嫔之间勾心斗角的事一向不少,但你若想一想,从过去的孙宝林杖毙宫女到孙宝林中毒再到孙宝林在冷宫自尽,乃至杨宝林被苛待、如今婉顺仪遭受陷害,这些事,如何都与秋阑宫有关系?”

    “孟充仪也不是个笨的,许多发生在秋阑宫的事情,她未必半点不知情,却从来没有想过阻止,甚至一直冷眼旁观、包庇纵容。这是陛下处罚她的原因。”

    “今日之事或许与她全无关系,可陛下一贯希望后宫平和。到得如今,又闹出这么一场,害得婉修仪往后不知能否有孕,陛下自然是想要杀鸡儆猴。只要这次的事与秋阑宫有牵扯,孟充仪定是会受罚的。”

    竹溪一脸恍然道:“娘娘这么一说,奴婢才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孙宝林、杨宝林、婉顺仪,还有邓氏,怎生那般巧,都牵扯到秋阑宫?”

    “孟充仪她……”

    “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宋棠见竹溪应是当真明白了,方说:“你往后更对与秋阑宫有牵扯的人也要警惕些。哪怕是杨宝林,也是一样,晓得吗?虽说她如今似乎对我心存感激,但有时候,哪怕她不想做什么,未必没有旁人借她的手做什么。”

    “是,奴婢定将娘娘这些话牢记于心。”

    竹溪信誓旦旦,“亦会时刻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凡事皆要慎重。”

    “嗯。”

    宋棠一颔首,继续吃起酥酪。

    ……

    琉璃殿。

    本就身体虚弱的沈清漪在养心殿苦熬半日,回来之后,怜春忙扶着她躺下。

    沈清漪闭眼躺在床榻上,脑海里浮现的是邓愉暗指事情可能与宋棠有关系的时候,裴昭冷冷说出“此事与淑贵妃无关”时的画面。她竭力告诫自己不可乱想,将乱七八糟的思绪压了下去。

    怜春端着清粥和汤药到床榻旁,小声道:“娘娘。”

    “粥和药都端来了,娘娘先用过药再睡吧。”

    沈清漪徐徐睁眼,被扶着坐起身,吃了半碗粥便吃不下,转而把药喝了,留下满嘴的苦涩味道。

    怜春见沈清漪情绪不高,低声问:“娘娘仍是在发愁吗?”

    “陛下已经将邓氏打入冷宫,连同住在秋阑宫的孟充仪都未能幸免,一道受罚。”

    “有陛下护着娘娘,往后那些人定再不敢乱来。”

    沈清漪听过怜春这些话,忽然问:“怜春,你也觉得陛下待我很好么?”

    怜春心下奇怪,口中说:“陛下待娘娘自然是好的。”

    沈清漪暗暗叹一口气。

    她点点头道:“我也觉得陛下待我不错,有陛下在,我便很安心。”

    所以,她更不能让这份爱护从手中溜走。

    她要昭哥哥永远如今日这般,在所有人的面前护着她。

    ……

    和宫中别处的气氛都不同,整个秋阑宫都陷入了一种沉寂之中。

    孟绮文屏退宫人,独自待在房间里。

    想起养心殿内发生的事,她一张脸阴沉沉的。

    柿子树底下挖出来的东西不是原来那些,无疑是被董静瑶提前悄悄调包。

    在皇帝面前,董静瑶倒是装得像!

    幸好她事先留有后手,否则被这么摆一道,当真能把自己也赔进去。

    不过,总归沈清漪往后想要孩子是没那么容易了。想到这一点,孟绮文轻吁一气,她和皇帝没办法有孩子,又是那么个身份,想要再往高处走也是不能的。

    便是现下这般,只怕太后娘娘不见得有多乐意呢。

    一个罪臣之女在这后宫里,短短几个月时间,从宝林到顺仪,陛下当真偏爱得紧。

    不知宋棠晓得皇帝和沈清漪之间的事情,还能否笑得出来?

    孟绮文想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秘密,便觉得心气顺了些。

    秋阑宫是发生了太多事,难免惹得陛下不喜,她被邓愉牵累也是没办法。为今之计,她须得避一避风头,不宜生出事端。待这些事情被遗忘后,机会仍会有的。

    房门外传来魏峰派来的宫人的声音。

    负责监督的宫人正在催促她尽快吩咐下去搬离琉璃殿。

    孟绮文没有应声。

    她视线掠过几案上的茶壶与茶盏,抬手将它们全部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刺耳动静。

    那宫人的催促声却未就此消失。

    孟绮文连续搬起几个花瓶,一一狠狠砸在地上,这一次,外面终于消停了。

    她咬一咬牙,手掌用力撑在几案上,仰头去看一看头顶的横梁。

    既然早已无法回头,说什么,她都要走下去。

    ·

    邓愉被裴昭夺去妃位,打入冷宫,且不许任何人探视。

    所有人皆心知肚明,和当初的孙敏不一样,邓愉活不了几日了。

    是以,当听说孟绮文跪在养心殿外求皇帝陛下允她见等于最后一面时,不少人觉得她这是疯了。明明被邓愉牵累,又明知陛下对邓愉不喜到极点,竟然还敢这样做,当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宋棠听闻此事,却冷笑:“她哪里蠢笨得不可救药,她聪明着呢。”

    竹溪纵然不认为孟绮文如那些人所说,只一样不懂孟绮文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充仪本就被陛下责罚,不怕陛下更加迁怒她吗?”

    竹溪不解问,“这样岂不是自讨苦吃?”

    宋棠说:“正因陛下迁怒她,她才这么做。”

    趋利避害虽是本性,但孟绮文和邓愉同住一宫也这么长的时间,明知邓愉活不过几日,看似犯蠢求裴昭让她去见邓愉最后一面,其实要好过无动于衷。何况这也算一种示弱,表明她认识到错误,后悔没有及早拉邓愉一把,以让邓愉避免酿下如此大错。

    “陛下会允许她去见邓氏的。”

    几息时间,宋棠语声冷淡,又说得一句。

    正如宋棠所言,孟绮文在养心殿外从早上跪到下午,裴昭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得以去冷宫见邓愉。

    小宫人领着孟绮文去往邓愉住的地方,特地提醒说:“孟充仪,邓氏这两日行事癫狂,日夜都在哭嚎骂人,颇有些疯疯癫癫的样子。您要见她,也小心一些,她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多谢小公公提醒。”

    孟绮文往小宫人手里又塞过去一锭金子,“请容我与她单独说几句话。”

    小宫人得了好处,压不住嘴角的笑。

    他接过金子往怀里揣:“好的,孟充仪请自便。”说着人便避开了。

    孟绮文知道邓愉骂的人里必定有她,也知道邓愉对她怨气很大,故而没有进屋去和邓愉见面,而是隔着窗户,对正坐在窗下的邓愉说:“我来送你一程。”

    邓愉一听见孟绮文的声音,情绪激动扑到窗户边,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咬她肉、喝她血的狰狞模样。她嗓音嘶哑诘问道:“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害我?孟绮文,为什么?!我几时得罪过你,你竟要这样害我!”

    “你自然没有得罪过我,且唯我马首是瞻,我很满意。”

    孟绮文平静说,“如果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独独跟了我这样的人。”

    邓愉一怔,瞪大眼睛,咬着牙:“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疯子!”

    孟绮文闻言笑笑:“我不是疯子,你才是。”

    “像你这么恶毒的人,一定不得好死,孟绮文,我等着这一天。就算我下了地狱,我也要在地狱等着你!”邓愉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也不过是个不得陛下宠爱的,又能够猖狂几日?”

    “你迟早会落得比我更惨的,我等着,我一定等着。”

    “就算死了,化作厉鬼,我也必要看着你遭受报应的那一天!”

    孟绮文看一看邓愉,觉得她果真如那小公公所言疯疯癫癫。

    她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信地狱轮回,又有何惧?

    报应吗?

    孟绮文经过冷宫正殿的时候,朝里面看过去一眼,不由得轻笑一声。

    若真有报应,早该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