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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胆 她凑上前,在他耳边道:“你这个……

    戌时三刻,裴昭离开德政殿。

    一路到得琉璃殿外,他从御辇上下来,只见怜春领着一众宫人正在候着。

    穿过行礼请安的一众宫人,裴昭问:“婉顺仪歇下了?”

    怜春恭谨小心回答:“是,一个时辰前,喝过药后,婉顺仪便睡下了。”

    “不必叫醒她。”

    裴昭说着,径自迈步走进殿内,“朕待一会儿便走。”

    怜春答应一声,待奉上过热茶点心便退下了。她心里其实有些忐忑,昨日去德政殿外跪求陛下来看他们娘娘,陛下没有来,谁曾想今日便过来了,只也不敢叫他们娘娘晓得她做下这件事。

    尤其是,他们娘娘似乎在仍和陛下置气。

    得知陛下过来了,反而睡下,又要她说出那些话。

    怜春静静的守在门外。

    心下想着这些,她看一眼同样一言不发的魏峰,对上魏峰冷淡的目光,飞快收回视线。

    裴昭走到床榻旁,伸手轻轻掀开帐幔,借着几分昏暗的光线,看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沈清漪。本该极为熟悉的一张脸,此时看来,已觉得陌生,他又想要叹气。

    站得片刻,裴昭收回手,将帐幔放下了。

    他在旁边的一张圈椅上坐着,沉默中,视线一寸一寸扫过房间里的摆设。

    烛光映照之下,裴昭的身影浅浅印在帐幔上。隔着帐幔,装睡的沈清漪徐徐睁开眼。她偏头看一看那一道影子,恍惚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明明已遥不可及。

    之前那么长的时间,她盼着他会来。

    从期盼、不安到绝望、怨愤……可是他一直没有出现。

    她又以为,待他出现的时候,她可能会忍不住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待她,质问她从前那些誓言、那些承诺,到底算得了什么。可是,他真的来了,她却只觉得不知如何面对,不知能说些什么。

    到头来竟也变成这样相顾无言。

    沈清漪想起不久之前,大年初一那一天夜里,他们一起去看烟花、放孔明灯,他送她镯子,想起她写下的那些期许,不觉眼眶一热。她闭上眼,泪水止不住无声从眼角流下,却死死咬着唇,不愿泄露任何声音。

    帐幔外坐着的那个人的确浑无所觉。

    他甚至未曾掀开帐幔再看一眼床榻上的人,不过静坐半晌,便起身离去。

    ·

    其后一段时间,因朝中事务繁忙,裴昭未曾踏足后宫。

    新入宫的几个妃嫔便被晾着了。

    周岚珍本憋着一股气,以为骆闻颖要在她们三人中独占鳌头,未想终是同她们一样,不被陛下看重,这份心气不顺自然淡下去许多。

    今日贤妃娘娘请她去喝茶。

    她梳妆打扮妥当,从听雨楼出来,撞见骆闻颖,笑着道:“骆姐姐好。”

    骆闻颖一如既往神态淡淡,点一点头应:“周才人。”

    周岚珍便与她一道走。

    “原以为骆姐姐生得这般漂亮,又是不可多得的才女,比之妹妹这样的,定能格外得陛下青眼。谁想……”周岚珍说着轻叹一气,“妹妹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有些替骆姐姐觉得可惜罢了。”

    骆闻颖没有说话。

    周岚珍又道:“姐姐不着急吗?”

    “这么一日一日下去,不知陛下可届时还记得我们。”

    骆闻颖只想让周岚珍闭嘴,便说:“陛下定是记得周才人的。”

    “毕竟陛下亲口说过,周才人簪桃花、杏花都不错。”

    周岚珍听骆闻颖提起当日御花园里她的丑事,嘴边的一抹笑顿时凝结住。

    不待她想出反驳的话语,骆闻颖已上得轿辇先走一步。

    窦兰月在蓬莱殿的小花园外设下小宴,请骆闻颖、周岚珍、蒋露三位入宫的新人过来。人都到齐之后,宫人从旁斟茶,窦兰月说:“你们进宫已有一段时日,可还适应?若是有什么不习惯之处,也可提出来。”

    蒋露首先道:“臣妾得贤妃娘娘周道照顾,处处都好,没有不适应的。”

    她与窦兰月同住怡景宫,这些日子与窦兰月走得十分亲近。

    窦兰月笑:“又哪里是得我照顾?”

    “你们在宫里的吃穿用度、一应用什、包括在你们身边伺候的宫人,皆是陛下所赐,应该说是得陛下照顾才是。”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也安心了,只怕你在这怡景宫住得不舒坦。”

    “免得回头陛下责怪起来,叫我无地自容。”

    蒋露笑说:“贤妃娘娘这样好,陛下夸娘娘还来不及呢。”

    “如贤妃娘娘这般大方大度的人到底少有。”

    周岚珍看一眼忙着吹捧窦兰月的蒋露,心下轻啧一声。

    这人这么快就投靠贤妃了?

    贤妃娘娘大方大度,那是谁不大方不大度呢?虽然也没说错,但蒋露这未免……本就叫淑贵妃不喜,偏还在这个时候执意和淑贵妃做对,能有好果子吃吗?

    相比蒋露,骆闻颖的回答不卑不亢:“劳贤妃娘娘惦记,臣妾一切都好。”

    周岚珍便笑着说:“臣妾同骆姐姐住在秋阑宫,也一切都好。”

    “你们两个人倒互相能有个照顾。”

    窦兰月说,“如今是这样,往后也要一直好好相处才是。”

    骆闻颖离座福身道:“谨遵贤妃娘娘教诲。”

    周岚珍见状,不得不学着骆闻颖,同样离座福身说得句:“谨遵贤妃娘娘教诲。”

    “好了,都坐吧,不必如此拘礼。”

    窦兰月笑一笑,招呼道,“你们都尝尝这个桃花糕。”

    骆闻颖和周岚珍重新落座。

    她们和蒋露一样,掂了一块桃花糕品尝起来。

    享受过来自于贤妃窦兰月的一番关爱,周岚珍和骆闻颖回到秋阑宫。因骆闻颖始终待她态度冷淡,周岚珍这会儿想着与窦兰月有关的事情,也就不去多理会她。

    贤妃借关心之名将她们找过去,实为拉拢,这一点周岚珍看得分明。

    且她回想席间许多话,能感觉出来贤妃与淑贵妃关系普通。

    这事儿并不稀奇。

    淑贵妃在后宫占尽风头,贤妃虽为贤妃,但不得不处处避着淑贵妃的锋芒,任谁都要觉得憋屈,心生不满更加是稀松平常。拉拢她们,是想要对抗淑贵妃不成?

    但她并不想当为贤妃“冲锋陷阵”的排头兵。

    这一份殊荣,还是留给蒋才人罢。

    周岚珍心下想着,抬眼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往外走,当即把人喊住了。

    她几步上前望住那小太监问:“你做什么?”

    小太监跪伏在地上,支支吾吾不回答。

    周岚珍笑:“你既不肯说,我只当你心里有鬼,这便先罚你三十大板。”

    “主子饶命!”

    小太监惊慌道,“奴才、奴才是想去给人送药。”

    周岚珍挑眉:“送药你躲躲藏藏的做什么?”她直觉不信这个人的话,抬手招呼过来两个小太监搜他的身,不想半天过去,当真只搜出来一罐膏药,再无别的。

    “这是什么膏药?”

    周岚珍看一看那罐平平无奇的东西,好奇问。

    小太监答:“是、是治腿伤的。”

    “腿伤?”周岚珍问,“你是打算去给什么人送膏药?”

    小太监又支吾起来。

    周岚珍想他许是不好在人前提,挥退四周宫人,道,“没别人了,说吧。”

    小太监这才放低声音答:“回主子的话,是一个舞坊的小舞女。”说到此处,他重重叹气,“说来这件事,也怪她自己,心比天高,竟然有那等子大胆心思。大冬天眼巴巴赤着脚跑去冰面上跳舞,遇到陛下和淑贵妃在一起,结果不但没能捞着半点好,甚至狠狠挨了一顿罚,一条腿废了,如今什么舞也跳不得了。”

    周岚珍反应过半晌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大冬天赤脚在冰面上跳舞,妄图吸引陛下的主意,可惜淑贵妃在,最后挨了罚、废了腿,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周岚珍沉吟中问:“她一个小小舞女,如何敢冒这种险?”

    小太监嗫喏道:“因为孙宝林从前也是舞坊的舞女,因舞姿极美,得到陛下宠爱,所以她……”

    周岚珍便理解了。

    有人靠着这种方式博得陛下青眼,自也有人蠢蠢欲动。

    但落到这样的地步,不知这人得多恨淑贵妃。毕竟,得不到陛下宠爱,好歹还能跳舞,落下腿疾、跳不得舞,往后还能做什么?这是真正一辈子都被毁了。

    “你回头把此人领来我瞧瞧。”

    周岚珍一面想,一面吩咐,又打发他走,“既要送药,便赶紧去罢,快去快回,也不必这般鬼鬼祟祟。”

    小太监似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应是。

    临了,周岚珍又问得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深深埋下头去。

    他小声答:“奴才……名叫梁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