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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宁宅

    皇帝岿然不动,脸上反倒漾起一丝笑意:“宁卿,寡人绝无戏言。”

    他把目光落在自己被剑抵住的地方,再看向宁皓:“否则,为何此刻却不见一个侍卫?”

    顾知棠注意到宁皓的眸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她趁机起身,举臂奋力把宁皓推开。

    然后挡在两人中间。

    “宁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听话,让开。”

    虽然心中燃烧着仇恨之火,宁皓对顾知棠还是保留着一丝温柔。

    “不!我决不能看着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宁皓冷笑:“杀了他,我九死无悔。”

    顾知棠咬牙,心中的真相纷纷扰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皇帝是他的父亲,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无凭无据,宁皓如何相信?

    正在这时,皇帝轻叹一声,接着用带着歉意的嗓音说道:“寡人有罪,寡人确实欠你娘一条命。”

    “如果寡人知道她宁愿去死,也不肯留在宫中,那么寡人早该将她送走。”

    又是一声长叹。接着,皇帝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孩儿,没想到寡人有生之年还能跟你相认。你跟你娘好生相像,看到你,寡人就像看到你娘一样,一想起你娘,寡人心中就如千刀万剐。”

    皇帝的声音带着凄苦,微微颤抖。顾知棠不禁感慨,这样位高权重的一个人也能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而宁皓却丝毫没有动容。

    他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来这种苦肉计,你以为说些花言巧语我就会放过你吗?”

    “寡人害你一生不得母爱,寡人该死。”

    宁皓咬牙,眼中寒光更甚。

    “寡人害你一生未曾得过父亲庇佑,寡人罪该万死。”

    “住口!我何时没得父亲庇佑?”

    “孩子,你可知,你父亲名讳?”

    “与你何干?”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二十八年了,你可知为父寻了你二十八年?”

    “住口!你这样的禽兽,如何做得我的父亲!休要胡言!”

    顾知棠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一个如泣如诉,一个冷如冰山。而她心中承受的,是双重的痛苦。

    她眸中噙着泪,用尽可能轻柔的嗓音对着宁皓说道:

    “宁皓,他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宁皓冰冷的眸光仅仅落在她脸上一瞬,随即又越过她头顶朝她身后看去。

    “那晚你和宁羽醉酒。宁羽把我当成你娘,我亲耳听到,他说你不是他的孩子。”

    “休要胡言!”

    宁皓厉声喊道。他喊了二十八年的父亲,那个告诉他杀母仇人就是狗皇帝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是他的父亲!

    狗皇帝杀了他生母,就凭这一点,他就不配做他父亲!

    此刻他已经被仇恨吞噬,无暇顾及真相了。

    皇帝已经从座位后面走到顾知棠身后,伸手将她从宁皓刀下拉到一旁。

    他眸中带着感激看了顾知棠一眼,随即挺身,立在宁皓刀下。

    “你鼻尖的痣,跟你娘一模一样。”

    从他温柔的眸光中,不难想象他脑中浮现的,一定是宁皓生母的面孔。

    他继续说:“你右脚食指上,有一枚朱砂痣。”

    他娓娓道来,从容的样子,就像一个人在跟别人介绍自己的孩子。

    宁皓拿着剑的手略微一顿。

    皇帝抬起右脚,眨眼将他的鞋履拔下,亮出洁白的脚掌。

    他左手抬着右脚脚腕,半蹲在地上,右手指着右脚食指上鲜红的痣,弯着含泪的眼眸,激动地样子,顾知棠都不禁动容。

    “看,这痣,是不是跟你的一模一样?”

    宁皓的剑往下掉了几分。

    皇帝松开抱着脚腕的手,没有重新把鞋履穿上,而是直接站好,含泪看着宁皓,颤声道:“孩儿,苍天有眼,我总算寻到你了!”

    宁皓眼神闪烁,攥着剑柄的手指猛然用力,剑尖再次抵上皇帝胸膛。

    可能是有些激动,他用力略大,这一次剑已经刺破皇帝的外袍。

    “为何杀我母亲!”

    纵使他是他爹,他也没有权力剥夺他本该享有的母爱!

    皇帝看着刺入胸膛的剑,朝着宁皓迈了一步。鲜血霎时染红了剑尖,在衣服破开的地方晕染出一朵鲜红的花。

    “是我害死了她,我罪该万死。”

    他眸子里充满了愧疚之色。

    宁皓看着皇帝胸前鲜红的颜色范围越来越大,听着鲜血沿着剑锋滑落,滴答滴答砸到地面。

    他咬牙,颤抖的手握紧剑柄,拔剑后退两步。

    他别过脸,冷峻的眸光扫过剑上的血迹,心中一片杂乱。

    二十八年来,他一直为了报仇而活。而今日,仇人的血就在剑上,受伤的却是他的信仰。

    拔剑的瞬间,皇帝眉心一蹙,身体随之一颤,踉跄两步,按着伤口强撑着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