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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癖好

    “您放心,我们会对萧天赐保密。”

    “不单对他个人。除了你们调查人员,其他人没必要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有不透风的墙。”田雨激动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么多年来,他和萧后一起守护着这个秘密,不希望天赐因为这层难以启齿的关系受到任何伤害。

    “那是自然。警队有警队的规矩,涉及当事人隐私而与案件无关的信息,必须严格保密。”为了让对方放下顾忌,吴迪主动承诺,警方会为其保守秘密。

    田雨拧开饮料瓶盖,喝了一口蓝莓汁润润嗓子。

    “这么多年来,萧后与我朝夕相处,他对天赐有着怎样的感情,我最清楚不过。在我看来,虽然他不是天赐的生父,但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天赐身上,为孩子付出了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田雨扫视着对面的二人,而两人脸上未发生丝毫表情变化,似乎只是两个不掺杂任何感情的看客。

    “坦白说,同为人父的我,对自己亲生儿子都没有他对养子那么上心。虽然我可以让孩子衣食无忧地生活,甚至为了给他提供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还送他到国外上学。”

    “您也有个儿子?孩子多大了?没在本地上过学吗?”田雨的这些情况,未曾向办案人员透露过,引起了吴迪的重视。

    吴迪暗想,田雨的孩子会不会与萧天赐有所牵连,毕竟他和萧后的关系非同寻常。

    “有个独生子,上个月刚满5岁。不必我细说,你们应该能猜到孩子是怎么来的,以前不像如今管得这么严,偷偷在国外钻了空子。孩子是我妈一手带大的,以前儿子年龄小什么都不懂,倒还好哄。如今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小脑瓜子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他追问我他的妈妈在哪,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令我担心的是,如果在国内上学,孩子的特殊生长环境一旦被其他同学知道,很可能被歧视,甚至被同学们孤立。出于这种考虑,我准备安排他到泰国的读贵族学校读书,我妈负责陪读,我会定期探望。只不过近期全球疫情严重,这个方案暂时无法实施。”

    “独子”、“刚满5岁……”,这两个条件似乎无法与凶案关联。吴迪心中刚绷紧的弦,随即松懈下来。

    “唉,当家长的不容易,孩子也怪可怜的。你们这种人……”吴迪正打算发表自己的个人观点,孟国飞用眼神及时堵住她那张快嘴。

    “不错……我们这种人,有着你们常人不能体会的痛苦和无奈。我们生存在一个对我们不够友好、也不够包容的社会中。不怪众人谩骂我们畸形、变态,只不过是社会文明的意识形态进化地不够彻底而已!真正病态的,究竟是我们,还是这个社会……?”田雨目露凶光,控诉着社会对自己的不公。

    “我们还是谈谈萧后和萧天赐吧。”

    眼看吴迪已然在无意间触碰到田雨的痛处,孟国飞赶忙把话题引回到萧家父子身上。

    “我条件优越,却错过了孩子的成长过程,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令人遗憾;萧后与我不同,虽然生活条件艰苦,却一步步地见证着孩子的成长,一直力所能及地陪伴着天赐。”

    “我似乎是一位不称职的父亲。”田雨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远方。

    “听你的意思,萧后很疼爱天赐。可是单方面的爱未必能让二人关系相处得足够融洽。萧天赐是否因为处于单亲家庭而产生对父母的怨恨?”孟国飞始终将话题控制在萧家父子之间,使其不向田雨父子间倾斜。

    “萧后深爱着天赐,甚至可以为他牺牲自己的一切。如你所言,为了防止单亲家庭对孩子性格造成扭曲,萧后只得编造谎言应对孩子。天赐从小就以为,母亲刚生下他不久便病逝了,只留下父子二人相依为命。穷人孩子早当家,天赐也很懂事,从来不和别的孩子攀比生活条件,也尽量不增加父亲的经济负担。他只顾埋着头努力,希望早日出人头地,卸下父亲肩头的生活重担。萧后则为了养活这个不完整的家拼尽全力,甚至以牺牲健康为代价……”

    “玩命……?”

    “为了给田雨凑大学学费,萧后那时候竟打了三份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饿了,随意找点干粮垫垫肚子;渴了,仰着脖子喝点自来水;累了,靠在墙角跟都能睡着。为了挣钱,真是到了不要命的地步!那段时间他身体暴瘦,我一再追问,他始终不肯告诉我原因。直到我偷偷跟踪他,才知道其中原委。他知道我那时候投了些房产项目,资金周转不开,便一直没向我开过口……”

    田雨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这些事都是萧后告诉你的吗?”吴迪心存疑虑。或许田雨只是单纯为萧家父子说好话,以提高调查人员对父子二人的好感。

    “我和他俩认识十多年,我不会用眼睛看吗?”

    田雨用右手食指与中指直愣愣地指着自己的双眼,随后朝吴迪翻出眼白,表达出一股浓烈的嫌恶意味。

    “不好意思,好像惹您不高兴了。还是你们聊吧,我可以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请便。一进门左手边。”田雨懒懒地回答。

    田雨与孟国飞面对面地坐着。

    趁那个招人厌的小姑娘不在场,田雨想和对方随意聊聊,却不知该如何选择适宜的话题。

    正当为难之际,孟国飞开口打破了沉寂。

    “有个私人问题,我很好奇。不知道当不当讲?”孟国飞故意压低声音。

    “但讲无妨。”

    “我真问了,你可莫要生气……”

    “你说吧。无非就是关于同志之间的那点事呗,这方面总能引起普通人的好奇心。”

    “你可真聪明,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孟国飞给别人戴高帽的水平炉火纯青。

    田雨莞尔一笑。那种笑容里,暗藏着女性的阴柔与妩媚。他并不介意——甚至说,他渴望孟国飞更多地了解同性恋群体不得不隐匿于世的一面。

    或许只有坦诚布公,才能赢得眼前这个男人的信任与理解。然而,田雨未曾预料到,这是个极其危险想法。

    “男同志是不是都是些喜欢化妆、穿女人衣服的人?”孟国飞不能将自己的调查重点表露地太过明显,以免对方有所防备。他端起茶杯,用余光扫视着田雨。

    “那只是个别人的特殊兴趣爱好而已。”

    “只是个别人吗……?”包括你吗?话到嘴边,孟国飞强忍住没有说出口,低头抿了口茶,暗示自己稍安勿躁。

    “我们这类人只不过是存在于人类社会的特殊形态。您所说的异装癖,也仅仅是占据很小比例的个例而已。”

    “喜欢同性有悖常情。听说有些人甚至为了喜欢男人,还做了变性手术……”孟国飞无法认同对方的说辞。

    “孟警官,需要变性的那种人属于性别识别障碍,和同性恋完全是两个概念,不可相提并论。”田雨生怕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产生歧视,急忙解释到,“我们并非想把自己变成妖艳的女性。大部分时间,我们这个群体体现的是男性的性格特征,与正常人并无差异。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异装也许只是个人癖好。对于我来说,这是吸引和取悦他人的一种手段。”

    说罢,田雨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这个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孟国飞的眼睛,他心里已然有了想要的答案。

    “你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让我想起一句俗语: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孟国飞仍打算继续顺着田雨的话题聊下去。突兀地结束话题,不仅略显失礼,也会让对方有所警觉。

    田雨见孟国飞未表现出异样的神情,依旧滔滔不绝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似乎想向对方证明:我本常人,请勿将我当异类对待。孟国飞表面附和着,内心却漫不经意地障蔽着田雨的高谈阔论。他全部的注意力,则被卫生间内的动静吸引着。

    此时,他需要为吴迪的行动赢得充足的时间。

    “哗啦……”马桶的冲水声,中断了二人的谈话。吴迪走出卫生间,稍微整理了下衣角,随即坐回到刚才的位置。

    “你们俩聊什么呢,好像还挺投缘?”边说,边用身体遮挡住田雨的视线,向孟国飞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我正在和孟警官探讨一个观点。他说同志大多趋于女性化,可我不赞同他的看法。其实,在我们这个群体中,大多数人不仅不会被娘化,反而希望自己具备更多男性气息。这样,在这个特殊的群体中才更具备竞争优势。”

    “哟,没想到还有人能给孟队上课?!”不经意间,吴迪又显露出顽皮的一面。

    孟国飞不动声色,吹了吹杯口浮着的茶叶。

    田雨则将这番话视为一种暗讽,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缄口不言。

    三人的谈话气氛再度陷入尴尬与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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