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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指认

    “您回到家是几点?”

    “我想大概11点半吧。”我脖子上是不是该拴个钟啊,不停的问几点几点……这后半句,萧天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您回去的时候您父亲和白玫还在交谈?”

    “我想应该是吧。我记得二楼主卧的门是半掩着的,灯还亮着,我听到我爸在里面不紧不慢的和她说话,没听到争吵的声音。”

    “说了些什么内容?”

    “我只是从门口经过,说的什么内容我没有刻意去听。因为喝了酒,那时候又不想见白玫,我就去客房睡了。”

    随着问题一个个被抛出,大多又会涉及个人隐私,萧天赐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你看到白玫了?还是只听到她说话?”

    “门只开了个小缝,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房间里的灯光透过门缝散出来,然后听到我爸说话的声音。他总不至于是自言自语吧?再说,我进门换鞋的时候,白玫的皮鞋还放在鞋柜里,她那时候肯定还在家。”

    “再后来呢?您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警官,我那时已经被两瓶白酒喝懵圈了,到客房一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我好像连衣服都没脱,就那么趴着睡到第二天早上。”

    “夜里有没有听到过奇怪的声响?或者遇到不寻常的事?”

    “警官!您饶了我吧!喝成那样,就当我已经死了。”萧天赐说到“死”这个字眼时,一丝哀伤拂过心头,不堪的回忆,让他彻底丧失了耐性。

    察觉到萧天赐的变化,吴迪适当地调整了自己发问的节奏。

    “那么您是怎么发现白玫失踪的呢?”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以为白玫当晚在主卧休息,但我过去的时候,床铺整整齐齐,完全没有住过的痕迹。我记得翻看过手机,没有留言也没有未接来电。我想她应该是回单位宿舍了吧,因为自己还在赌气,就没和她联系。”

    “随后您和她再也没有联系过?”

    “那是不可能的!我肯定担心她。”萧天赐的声音突然尖锐了起来。

    也许是发现自己过于激动,萧天赐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第二天,就是周日下午,我给她打电话了,可是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我发微信向她道歉,希望有什么事能好好谈,可是她也一直没有回我。”

    “我担心我爸是不是说了什么过激的话刺激到她,我还给我爸打电话问了她的情况。我爸说当时她比较平静,没看出什么异常。”

    “一开始我以为她只是耍性子,想让我紧张一下,可后来所有能联系的办法都用上也联系不到她。电话关机,微信、QQ发了信息也不回,就连发邮件也是未读状态。”

    “我也和白玫的几个闺蜜联系过,她们都说从周六开始白玫就没有再联系过她们。其中有个闺蜜还问我俩是不是吵架了,她说周六半夜记得刷到过白玫朋友圈有更新,发过一段有点看不懂的话,猜测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当事人不说,别人也不好主动去问,这样似乎显得很八卦。所以她也没有主动联系白玫。”

    “等下!”吴迪眼中突然出现兴奋的光,“朋友圈有更新?”

    “嗯,确实不假。”萧天赐回答的简短而有力。“但是其中的意思我也很纳闷,一直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究竟是怎样一段看不懂的话?您知道那句话的具体内容吗?”

    “我手机上有。”萧天赐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熟练地在星标朋友里找到白玫的头像,点进白玫朋友圈。翻转手机,将屏幕正对着正在做笔记的吴迪。

    吴迪接过手机,仔细查看这条个人状态。最后一条更新显示日期是“194月”的字样,按照微信的显示习惯,应该指的是4月19日。点开详情显示发送时间为00:40,内容如下:“逃不掉的命运,既然难以取舍,宁愿说对他们都说声再见。”

    吴迪征得对方同意后,用自己的手机拍了照。她一边逐字仔细阅读那段话,一边抄边飞快地思考,时不时皱几下眉头。

    她特意用虽不响亮但异常清晰的声音将这段文字朗读出来,目的是让站在一旁的孟国飞听到。

    特别在念到“他们”这两个字时,故意停顿了一下,并加强了语气。难道是所谓的三角恋关系,继而引起的情杀吗?这是吴迪脑中的第一反应。

    萧天赐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实在没办法,我还给她老家打了电话,白伯母说那几天她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平时她工作忙,几天没给家里打电话白玫的父母也没有在意。可是我的那通电话却引起了他们的怀疑,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随后他们和我一样,一直联系白玫,但结果都是枉然,怎么打电话都关机。白伯父再次和我通话的时候,我听到白伯母在电话旁已经泣不成声了。”

    吴迪抬头看了一眼萧天赐,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周一中午打电话到白玫单位,依然没有她任何消息。她们公司前台说从早上上班起就没见过白玫,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忘记请假。我彻底慌了神,如果连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可能是出事了。那时距失联已经超过24小时,于是我赶紧到辖区派出所,报了失踪。没想到……没想到……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居然是这样的噩耗!”

    “根据你的供述,如此一来,您父亲是在你之后最后一个见到白玫的人。这方面的具体情况,我们会向您父亲询问清楚。”吴迪的话语中似乎另有所指,但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此时萧天赐也意识到对方的弦外之音,悲伤与愤怒的情绪同时迸发,使他几乎失去了控制。

    “你究竟什么意思?!你一直怀疑我也就罢了,我还好声好气地配合你们的工作,难道现在连我爸都要被怀疑吗?如果我爸加害于她,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他怒目圆睁,死死地瞪着吴迪。

    这个凶狠的表情,让吴迪不禁联想到兽园的猛兽。

    “你知道我失去恋人的痛苦吗?我……我不仅失去了一位人生知己,我也……”萧天赐一时哽咽,突然蜷下身子,双手紧紧抱头。除了抽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呜咽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孩子。泪水吧嗒吧嗒地滴落在桌面上。

    稍等片刻后,待萧天赐的情绪略微稳定,孟国飞从兜里掏出纸巾,默默递过去。

    “我们着实能理解您失去女友的痛苦,按你所说,两位感情要好,已经开始准备婚事了吧?”孟国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减慢语速,以免给对方造成更深的刺激。

    看萧天赐沉默不语,孟国飞只得继续引他发声。

    “当然,也希望您理解我们的工作,对案件进行深入调查是我们的职责;同时,对所有事物持有怀疑态度是我们警方办案的方式,还望得到您的谅解。您提供的信息或许能对案件的侦破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难道您不想协助我们抓到真凶吗?”孟国飞刻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但……听您刚才的描述,您的话好像没有说完?”

    孟国飞紧盯着萧天赐的脸,试图从他未说完的话里,了解到更多关键信息。

    “你知道吗……孟警官,我老婆怀孕了……”萧天赐再度哽咽起来。

    听到此言,孟国飞并不感到意外,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已怀孕约13周。如果萧天赐对自己女友怀孕的事一无所知,才更令人生疑。

    按照之前的推理,如果他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内心应该有报复的快感,或是冷眼旁观的心态。如若是失亲之痛,对个人内心的刺激程度,两者可谓天差地别。

    “她失踪的前几天,我刚得知这个让我激动地睡不着的好消息。可就在那天我们吵了一架之后,她突然不辞而别。没想到……她竟然遇难了……”

    萧天赐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嘴里喃喃地低吟着,“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

    孟国飞走上前去,打算示意吴迪终止询问。

    突然,情绪激动的萧天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紧攥在手心。此时孟国飞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手上如铁钳般的力度。即便是从业多年的老刑警,面对萧天赐这样的爆发力,竟也产生了一丝忌惮。

    孟国飞随后用另一只手用力捏了一下萧天赐的肩头,暗示他这样的行为可以理解,但难免有所不妥。

    “孟警官!我……我不仅老婆没了,我未出生的孩子也永远看不到了!”萧天赐嘶吼着,“我甚至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说罢,他松开紧握孟国飞的手,放声嚎啕大哭。

    面对萧天赐情绪的爆发和失控,孟国飞认为终止问询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他只是在一旁沉默着,但头脑并未停止思考。萧天赐是否与白玫的失踪及死亡有关,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任何主观臆断对案件的分析并无益处,有些先入为主的想法,甚至会将调查方向引入误区。

    孟国飞思量,等被害人家属情绪稳定些,再考虑二次问询吧。从萧天赐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与被害人之间并没有可以产生杀意的深刻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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