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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他应该自由啊

    2013年4月28日星期天

    13:00pm

    昆城市图书馆。

    靠窗的一方明净灰色长桌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新高中英语词汇,江苏高考数学模拟试题汇编,王后雄学案教材完全解读物理选修3-2……各色的错题集,笔记本,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上面。难得的晚上不用返校周考,几人早上就约了一起图书馆自习。

    文漾笙正在背历史提纲,不时用手肘蹭蹭夏成蹊,和他对几个知识点。夏成蹊看书很安静,除了回答文漾笙的问题,眼睛没离开过书本。从文漾笙的角度看过去,他有蓬松柔软的头发和不太明显的喉结,他的白衬衫在午后从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半透明,隐约能看见凸起的肩胛骨和微弯的脊梁,让人想到湛蓝的天,轻飘飘的云,植物的味道,还有初升太阳的微光。他的身影都笼罩在太阳里,而影子恰巧落在她面前。

    任望珊从早上八点开始,每隔一个半小时和于岿河交换一张卷子互批。她思考的时候会习惯低头咬着指甲,这会儿正在细看于岿河给她写的十八大题第三小问的红笔批注。图书馆静悄悄的,只有少数走动的脚步声以及翻书的声音。二人交流大多也只能用笔,偶尔穿插几个短暂的眼神交流。

    此时四人都一样紧张,抓紧每分每秒在学习。

    今年的高一下学期时间很短,感觉刚开学一个多月,就要迎来期中考试了。考试时间是五月初,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王神牛特意强调,此次是他们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次苏锡常镇四市联考,除了校级排名还会有四市的排名。

    以往四市联考的情况都是放在高二上学期才开始,今年省里对他们这一届却是格外地重视,硬生生在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就来这么一出。

    此外,王神牛还强调了一点————

    你们的第一次苏锡常镇四市联考,相比于平常市里统考,题目难度会相对上升一些,所以不要太在意分数的下滑,排名才是最重要的。

    程鼎颀对此的翻译简洁明了:难的一逼。

    14:00pm

    文漾笙抬头看了一眼对面明显有些疲劳的望珊,伸出纤细的指尖敲了敲望珊面前的数学错题,冲她眨眨眼睛:

    “去不去买关东煮?”

    任望珊抬起头眼睛一亮,扬起嘴角悄声道:“走!”

    文漾笙和任望珊身体靠在图书馆门口便利店的玻璃上,双手各捧着一杯满满的,冒着腾腾热气的关东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们的脚边还靠着个塑料袋,里面有给男生带的百事可乐和咖啡。

    “望珊,你历史那些都背完没啊,我背的真的快吐了。夏成蹊他明明看着地理卷子,我问一个年份他却立马就能答,看起来却毫不费力的样子,好羡慕啊。”

    望珊一边嚼鱼豆腐,一边实诚地点点头:“夏成蹊历史真的很好。老钱不也是老夸的嘛,次次年级最高分。可你地理和英语都比他好多了呀,学习不也都是互补的嘛。”

    文漾笙噘着嘴点点头,低头喝了口汤。

    任望珊突然两眼放光:“漾笙你吃这个北极翅超级好吃!比学校后街的那家还要好吃!”

    文漾笙忙低头就着望珊那串啃了一口:“哇哇哇真的超级好吃——你等我再回去买两串!”

    便利店门口的阳光在玻璃窗上反射到女孩的身上,女孩那本就偏棕色的头发在这样的光线下泛着金黄色的光芒。浅棕色披肩发的女生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店内齐刘海,低马尾的女孩急着把锅里剩下的北极翅尽数打包,笑得前仰后合,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样,眼里藏着星辰大海和光芒万丈,共享太阳,彩虹,和星光,所有的烦恼都与此刻的她们无关。

    图书馆内,男生拧开咖啡与可乐,调皮地互相碰个杯,不锈钢发出很轻脆的声响。此时此刻墙外面的柏油马路上车水马龙,海洋上的暖流带来丰富的营养盐类吸引鱼群,阴凉处石头上的苔藓开出花儿来,壶碟院子里的藤椅上有百花瓣摇曳。

    期中考试代表五月会到来,夏天就要开始了。

    17:00pm

    夏成蹊和文漾笙家里住得近,跟剩下的二人打过招呼,就一起打车回去了。

    任望珊还是坐11路公交,她想再留一会儿。家里吃饭晚,末班车也还早着呢,不急。

    她偏头看向整理物理公式的于岿河,看他不紧不慢地,忍不住问:“你家司机叔叔不在外面等着吗。要不要早点回去。”

    于岿河头也不抬:“不急。他没来。”

    任望珊以为是于岿河家的司机跟他发了消息说等会才到,也就没说什么。又过了四十分钟——

    于岿河在座位上向前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黑色连帽卫衣口袋,右手懒洋洋地撑着脑袋,转头对他此时的小同桌说:“同桌,什么时候走。”

    “你司机到了?那你先走吧,别让人等太久,拜拜。”望珊抬眸。

    “没有,他不来。”于岿河声音懒懒的。

    望珊微微瞪大眼睛,眨了眨眼:“啊?那你今天自己打车回去?”

    “不,”于岿河坐直,开始把书本,习题册,笔记本一摞摞地整理好依次塞进书包,往肩上一扣:“我骑车,送你。”

    “……”

    “你放心,你后桌车技一流,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快走了,收拾东西。”

    见望珊还没反应,他插着兜,站直的身体又微微俯下来:

    “11路公交车每半小时才来一辆,等你上车那会儿,我车早到了。”

    望珊良久点点头:“恩……那你骑慢点啊。”

    “好,听你的。”于岿河散漫道。

    于岿河车骑得很稳,任望珊身体向侧面坐着,双手抓着座椅,格纹半裙的裙摆在自行车后轮间一荡一荡。阳光正好,她冰川蓝色polo衫上搭着的发梢偶尔被微风吹起,街道边尽是香樟树,树叶摇晃时吹来的气息和校园内的相比好像差了那么一点清爽,好在身前的这个人薄荷青草的气息依旧,和教室时里别无二致。

    此时是车流量高峰期,安全起见,于岿河避开马路,拣了条小河边僻静的道路走。河岸上垂柳的嫩叶时不时在水面一点一点,晕出一阵阵涟漪。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踩了刹车。任望珊惯性下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脑袋“咚”地往他脊背上一磕。

    于岿河慌忙转过头:“怎么样你没事儿吧,疼不疼啊?”

    望珊摇摇头:“没有,不疼。”

    于岿河不放心,反过手又用指尖碰了碰任望珊的额头,确保一点也没肿,才放心地转过身去。于岿河的手指尖很凉,任望珊感觉碰到额头上时一阵酥酥麻麻的。

    “我刚刚就是突然想到一件事,觉得挺好笑的。”

    “恩?”望珊在车后座抬眸看他。

    “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季节,几个老师带我们到这附近公园踏青。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些石柱的围栏,路过这条河的时候,我跟一个男生推推搡搡,我就这么摔下去了。”于岿河笑着,“当时文漾笙也在旁边,大家都吓坏了。”

    “那个时候年纪太小,都不会游泳。还好体育老师立即跳下去把我捞了上来。”于岿河一顿,看向那些护栏:

    “我爸知道之后,做了两件事。第一,一年级毕业的暑假就让我学了游泳,每天盯着我游十个来回,每次从游泳馆出来我都想吐。”

    “还有一件呢?”

    “还有……就是在这条河旁边捐了这些石柱子。”于岿河骑车迎着暖风,肩膀上仿佛有草长莺飞,眼底有炽热的光,语气里带还着几分少年侠气:“老爷子有时候真挺有意思的。”

    任望珊在后面微笑着想:于叔叔真爱他儿子呀。

    “你知道吗,就因为他天天盯着我游的那么几个来回,我三年级的时候还被体育老师选进了学校游泳队。后来啊还给学校拿了几个省里的奖杯,差点就这么走上运动员道路,还好我们何女士没同意。”

    望珊还没回答,他先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哂了一声。

    “不然,就真遇不到你们了。”

    任望珊一怔,眼底倒映着水光。

    河边的小路已经在不自知中到了尽头,倜傥潇洒的少年骑着单车洒脱不拘,身形挺拔的像一棵树。麻雀鸣唱着为晚霞吟诗,草上露一碰即落,落日余晖跌进春日爱河,光芒洒向人间四处,在给与人们视觉浪漫的同时,也记录了无数个令人怀念的瞬间和灯火人间里为数不多的真心,比如此刻。

    17:45pm

    出租车。

    “师傅,麻烦开慢点,路上颠她会有点容易晕车。”夏成蹊说着一边伸手把车窗打开,手指白净修长。

    “好嘞。”

    文漾笙默然看着他偏头打开窗户,忘记了收回目光。夏成蹊注意到也看向她:“怎么了?窗户打开是不是冷。”

    文漾笙摇摇头:“不是。有个事情想问你很久了。”

    夏成蹊:“什么事?你问。”

    “你历史怎么学的啊,时间线记得那么清楚。”

    “……你问的是这个啊。”夏成蹊语气淡淡的。

    “恩。啊?你以为我要问哪个?”

    “……没什么。”

    “下午我和望珊还提呢,望珊她跟我说学习呢要懂得互补,所以我就来问问你历史怎么考高分呀。”

    夏成蹊没说话,侧身拿过书包,拿出一本牛皮的笔记本,往文漾笙面前一递:“今天刚好带着。送你用吧。”

    “这是什么?”文漾笙接过。车窗外的风吹起少女有些遮挡住眼睛的刘海,也吹来市井的气息。

    “我上学期期末整理的所有历史时间线和大题答题技巧,比历史书后面的更全,也更容易理解和掌握,我早就背熟了,现在不用了。”

    “真的?”文漾笙抬起亮亮的眼睛看他,“那我一定会好好用的。”

    夏成蹊偷偷勾起半边嘴角。

    “那!既然学习要互补,”文漾笙把牛皮笔记本塞进米色书包,又拿出一本深蓝色的线圈本递过去:

    “地理次次考一零五以上的大神文漾笙的地理笔记!恩……可是千金也不卖的啊,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