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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沙千里埋玉蛟(2)

    朱祁镇见喜宁来了,心中倒有一丝欢喜之情。倒不是因为他多宠爱这个太监,只是这一日来自己陷入险境,自己虽为皇帝,却无无皇帝威严,全赖赵逸、梁贵保全。这时自己的贴身太监来了,虽然不能摆什么皇帝的架子、天子的威风,但总归比孤身一人在此好的多了。当下道:“你怎么也到这了。”

    喜宁道:“奴才本来在中军帐中收拾,但不知为何瓦剌兵就杀来了,奴才担心皇上安危,就四处寻找,但乱军中又去哪里寻找,奴才又不识方向,只得听天由命,没想到天意如此竟

    让奴才还能见到皇上。”说着抽泣不止。

    朱祁镇看他哭的厉害,对自己十分忠诚,想起前日还在代王府骂他“狗奴才”,心有愧意,便拍着他肩膀道:“倒是辛苦你了。”

    喜宁见朱祁镇如此,似是受宠若惊,连忙从怀中拿出一个水囊,一个包袱,道:“奴才跑是想起皇上还未用午膳,便从帐中拿了些糕点和汾酒,皇上快用吧。”

    朱祁镇接过糕点,糕点是自己最爱吃的芙蓉饼,此刻已被压的不成样子,但身在此处。见到宫廷糕点,突然忆起小时自己与弟弟朱祁钰经常为了抢芙蓉饼吵架,两人虽然贵为皇子,但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怄气,自己是皇太子,是以张太后等人都偏向自己,责罚朱祁钰。朱祁钰生性孱弱,被责罚后经常躲在角落里哭泣,朱祁镇每每见此又都懊悔不及,又拿着糕点去安慰朱祁钰,两人又会和好如初。想到此,朱祁镇顿觉恍若隔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喜宁道:“皇上快些吃吧,莫让沙尘脏了糕点。”

    朱祁镇取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觉得香甜无比,囫囵吐枣一般连吃了两个,糕点噎在喉咙里咳嗦了两声,喜宁赶紧把酒递给朱祁镇。朱祁镇刚想接过来,却被赵逸一手拿过,却把水囊递给朱祁镇,道:“皇上,待会咱们还得突围,还是莫喝酒的好。”

    朱祁镇噎的厉害也不管是水是酒,便接过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喉咙里才稍感舒适,道:“赵先生说的正是。”说着又咳嗦两声。

    喜宁道:“两位大人量大,快喝两口吧,这里真是冷的很。”

    赵逸把酒递向喜宁道:“喜公公如此辛苦,还是你先喝吧。”

    喜宁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朱祁镇见喜宁如此忠心,暗想若自己安然回京便让他替了王振的位置,但此刻身处险境又不好说此话,见喜宁冻得直哆嗦却还因尊卑有别不肯喝酒,心下更是感动,便道:“喜宁,你便喝几口吧。”

    喜宁道:“使不得,奴才只要一沾就便耍酒疯,怕惊了圣驾。”

    朱祁镇见他不肯也不多劝,便靠着壕璧歇息。

    此时梁贵却胃寒的很,想找赵逸要酒喝,但又怕喝了酒误了大事,却又想起刚才赵逸还有两事没有告知与他,想是喜宁在此有所不便,就在赵逸耳边轻声道:“师父,你方才想托付给徒弟的另外两事是何事。”

    赵逸哈哈笑了两声,眼睛却直盯着喜宁,喜宁被他盯的心里发毛,便回过身去假寐。赵逸道:“喜公公也不是江湖中人,咱俩说话也不必避着他。”

    梁贵道:“那师父请说。”

    赵逸道:“为师说到哪了?”

    梁贵笑道:“师父说到与敌人周旋,徒儿趁机带皇上脱围。”

    赵逸道:“不是这个,为师是说那三件事说到哪了?”

    梁贵沉吟片刻道:“说到要弟子辞官。”

    赵逸道:“不仅要辞官,你这名字也要改改,咱们习武之人行走江湖可不能只求富贵,做忘恩负义之辈。”

    梁贵暗道师父这话也说的重些了,但也不敢说什么,只道:“请师父赐名。”

    赵逸道:“以后你便更名,上正下侠,咱们武林人士须堂堂正正、行侠仗义,你须谨记。”

    梁正侠道:“弟子宁死不忘。”

    赵逸拍了拍梁正侠的肩膀道:“很好,正侠。”接着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对梁正侠道:“这本《剑经》乃是为师的毕生心血,其中包含了昆仑及武当两派的最高深的剑法。这第二件事,我要你去武当山找一位玉瑛子道长,把这本《剑经》交付与他,之后怎么做你就听他的便是。但在途中你绝不可打开此经,你毫无内力,若强练其中剑法,又无人指导,必定走火入魔而死。”

    梁正侠见赵逸面色凝重,又说的厉害,心下凛然,恭恭敬敬的接过《剑经》,看也不看便揣在怀里放好,道:“弟子谨记。”

    赵逸见他恭敬,知他谨记自己之言,并非敷衍,面色稍缓,道:“这第三件事却有些为难你了。”

    梁正侠拱手道:“师父有命,弟子万死莫辞。”

    赵逸道:“按江湖规矩,你早如燕子门,我便不该再收你为昆仑派弟子。但不想咱们此刻身陷险境,不知能否脱身,我又有大事未了,是以不得不收你为徒,盼你助我成事。这第三件事,我要你回去你授业恩师孙女侠言明此事,离开燕子门,你可能做到?”

    梁正侠道:“我师父若知道我能拜昆仑派玉箫神剑宋一清为师,定十分高兴,自当应允。”

    方才赵逸自己是听雪居士周君离的大弟子,梁正侠便知道赵逸乃他的化名,真名乃是宋一清,江湖人称玉箫神剑。梁正侠早就听人说过二十年前昆仑派掌门周君离,武功已臻化境,住在昆仑山听雪居,自称听雪居士,乃高手中的高手。门下大弟子玉箫神剑宋一清、铁扇穿花吴轩琪更是英雄出少年,不光武功卓绝,更常常行侠仗义,是当时武林中的风流人物。只是后来不知怎么,那三人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昆仑派的掌门也换成了周君离的师弟。

    宋一清轻叹一声,道:“为师的往事本该告知与你,但说来话长,不免耽误了正事。待你见到玉瑛子道长时,他自会与你说明一切,之后若见不到我,便凡事听他吩咐,不得有误。”

    梁正侠听宋一清将听玉瑛子道长吩咐之事说了两次,虽不知这人是何来历,但宋一清如此重视,定是十分重要之人,当下拱手道:“弟子记得了。”

    宋一清对梁正侠道:“夜色愈浓,咱们该突围了。”说着走到朱祁镇身边,附身轻声唤道:“皇上,皇上。”

    朱祁镇并未睡熟,应道:“赵先生,怎么了。”

    宋一清将他扶起道:“皇上,咱们该走了。”

    朱祁镇瞥一眼蜷缩在一旁的喜宁,对宋一清道:“带他一起走吧。”

    宋一清道:“皇上,咱们三人三骑,没有多余的马了。”

    朱祁镇本想让宋一清与喜宁共起一马,但宋一清这样说话显是不想带喜宁走,此刻朱祁镇受两人保护已经是羞愧的很了,又怎能再开口要求二人为了喜宁犯险,但想起喜宁的言行,要将他抛弃在此,甚是不忍。犹豫片刻,终于道:“朕与喜宁共骑一马。”

    这时一旁的喜宁听见朱祁镇说话,赶忙翻身跪在朱祁镇身前,道:“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皇上共乘一马啊。”

    朱祁镇将他扶起来,正色道:“朕虽身陷险境,但所说言仍是圣旨,你这奴才想抗旨吗?”

    喜宁不敢在说话,只得垂首跟着朱祁镇来到马前,将朱祁镇扶上马去。想朱祁镇伸手拉他上马,喜宁方一伸手,突然手捂小腹,倒在地上翻滚,口中不断呼号。

    朱祁镇看喜宁突然十分痛苦的倒在地上,坐在马上不知所措,只得对宋一清道:“赵先生,劳你快去看看他怎么了。”

    宋一清闻言也不上前,只对朱祁镇拱手道:“喜公公定是犯了痢疾,无碍的,我带了他走。”说完宋一清一手抓着喜宁的腰带,将他提起放在马上,自己再翻身上马,头先策马而去。朱祁镇和梁正侠两人跟在后面。

    喜宁被横放在马上不能翻滚,但却挣扎的厉害。宋一清提起一掌击在喜宁的左臂之上,喜宁挨了这一下,当真是痛不可当,整个身子如坠冰窖,无法在挣扎,只是瑟瑟发抖。宋一清道:“你这狗奴才,皇上待你如此,你竟然拿毒酒来害他,是何缘故。”

    喜宁被宋一清打的魂飞魄散,哪还敢说掩饰,当下道:“我…我…是瓦剌人…逼的。”

    原来喜宁在收拾中军帐时,瓦剌军突然闯入,将他捉住,见他服色与普通士兵有异,以为他是大官,便将他带回去见主帅也先,哪知也先一见他是个太监便想将他杀了,喜宁为了活命,对也先说自己是皇帝的贴身内监,能帮忙抓住御驾亲征的皇帝朱祁镇,也先便下令让他跟着自己在乱军中巡视,不到一顿饭的时间,便真的发现了朱祁镇三人。喜宁贪生怕死,指出了三人,也先大喜,但见宋一清武功高强,是以也不贸然行动,只派人在后面跟着,待朱祁镇三人入战壕休息时,才悄悄调兵遣将,将三人团团围住,又派喜宁拿了下有蒙汗药的酒来害三人,喜宁不敢不从。只是不想朱祁镇等三人均没有喝酒,喜宁怕露了馅,也不敢多说。之后喜宁又听得朱祁镇要带他突围,他想自己曾为瓦剌军指认朱祁镇,算是有功之人,若留在此处,就算被瓦剌人再抓住,也不会杀死自己,但若是和朱祁镇一起突围,自己乃是内监,位卑命贱,朱祁镇要是遇险,必定先将自己抛下,到时候在战场上刀剑无眼,自己定无活路。喜宁打定主意,便突然装作身子不适,倒在地上打滚,希望三人将自己留下,但不想那宋一清竟然将自己一把抓到马上,不给自己分说的机会。

    宋一清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必定和瓦剌军商量好了如何将皇上带出去了。”

    说着有手扼在喜宁的咽喉处。

    喜宁突然觉得一只大手如铁爪一般掐着自己的喉咙,不由得咽了一口吐沫,道:“瓦剌人…逼我,若我…我下毒成功,便杀了两位大人,将皇上带出来。”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是细不可闻。

    宋一清道:“那你就告诉他们我是皇帝。”

    喜宁慌道:“不成…不成,我已经…。”说到此却不敢再说。

    宋一清接道:“你已经把哪个是皇上交代给瓦剌人了是吗?”一只手在他喉咙上捏了下。

    喜宁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什么也不敢说,只喃喃:“被逼的,被逼的。”

    宋一清又策马奔了不到一里路,已经见到前面星星点点的火光,知是瓦剌军在此,便转头对朱祁镇两人道:“你们两人只顾向北疾奔,千万别停。”

    宋一清不等两人答话,将喜宁踢翻在地,抽出两把宝剑,翻身跃起,直跃到瓦剌军面前,那队瓦剌军正在地上放置绊马索等物,突见天降一人,未及反应,一队人竟都被宋一清划破喉咙。那队人虽然没有发声,但他们的火把落到地上,周围的瓦剌军都围了上来,见到宋一清一人双剑,负手而立,周围十数具瓦剌人的尸体,尽皆骇然,不敢上前。

    宋一清暗想,自己拖延的时间越久,朱祁镇两人便能逃的更远,是以打定主意瓦剌军不攻他便不动,只是瓦剌军越聚越多,不一会便有数百人将他围在垓心。瓦剌军见自己的人越聚越多,心里有了底气,有十几人便挺抢而上,宋一清大喝一声,双足一点跃起两丈有余,躲过一众瓦剌兵的枪头,瓦剌兵见一招不成,又把枪头聚在一起向宋一清脚底刺去,宋一清在中横过身子,右手用力使剑向枪头聚集处挥砍,剑枪相交,众瓦剌兵的虎口都是一震,又酸又麻,再握不住枪杆,宋一清见枪杆东倒西歪,又落回圈内,右手剑随身旋转一圈,十几名瓦剌军又是喉咙中剑,登时毙命。瓦剌军亲眼见十几名同伴惨死,都是怒火中烧,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不敢乱了阵脚,还是十数人搠枪而来,只是不敢在向一处刺去,是以这些人都握住枪杆末尾,向宋一清身上各处刺来。宋一清见不能一招制群敌,便沉下心来先使剑法护住周身,挡了三招之后,宋一清忽见斜侧两瓦剌兵枪头同时搠到自己左肋之下,便左手用剑护住后心,右手用劲挥剑斩断这两人兵器,待其他人枪头刺到之前,退到那两人身前,双肩下沉,手肘用力震碎那两人的心脉,再双手舞剑挡住其他瓦剌兵的长枪。宋一清本想借着着两人死后露出的缺口逃出圈子,却没想到瓦剌兵外圈套里圈,已经将他团团围住,根本无可乘之机,前面的兵死后,后面的立即补上来,宋一清暗想,这些瓦剌兵虽然杀不了我,但我亦是不能逃脱重围,现在夜黑他们怕伤了自己人不敢放箭,若这样斗下去,到了天明自己纵是能杀上千八百个瓦剌兵,却也不免死在乱箭之下。

    宋一清见毫无生路,不免有些沮丧之情,但原是江湖豪侠,年轻时又历数次生死劫难,于生死之事看得甚轻,又念自己大事已有托付,死又何惧,不禁长啸一声,手中一对剑舞的更快了,他在瓦剌军中上下翻飞、左突右冲,剑招如流水一般使出,长剑闪动,映着月光,便如银龙一般在夜色中飞舞,没一顿饭功夫他周身的瓦剌军尸体竟堆的向小山一般高了。他心念如电,跃上尸山,然后再跃,想踏着众瓦剌兵的头顶飞出杀阵。不想刚踏出两步,忽觉背后两声“嗖嗖”响,暗叫糟糕,知是敌军见自己要逃脱,便放箭射向自己后心,他双脚急忙向下连踏,跃起甚高,盼着让箭从自己身下飞过,不想急忙之中,他一只脚踏在瓦剌兵头顶,另一只脚却踏在了那瓦剌兵立起的长枪之上,虽然他并未使足力气,但枪头甚是锋利,刺透鞋底,扎到了的脚心,宋一清登时疼痛难当,一跃之下,竟只躲过一箭,另一支箭却射中他的大腿。

    转眼之间,宋一清两处受伤,虽非重伤,却都伤在腿脚上,此刻他又在瓦剌军头顶行走,甚是不便,尤其是伤脚,早已经是血流如注,他再每踏出一步便痛入心髓,还要提防着敌军房间,饶是他武功再高,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双手持剑护住周围,脚下忍痛疾行。此刻坐在阵外的瓦剌统帅也先见放箭之计奏效,便又下令从四面八方放箭,宋一清听的四周都有箭射来,踏前一步想借力转身将来箭纷纷大落,却不想一脚竟踏了个空,原来也先见他在兵士头顶行走如履平地,便传令下去兵士须不停更换队列,让他行走之时难顾来箭。

    本来以宋一清的武功除非是瓦剌军以五行八卦之法变更阵列,否则这一般的变换之法根本不能让他分心,但此刻他脚下疼得实在厉害,几次又踏在瓦剌兵的头盔尖刺之上,更是雪上加霜,这一踏恍惚之间竟踏空了,他只得就势向前倒下,他身下的瓦剌军见他倒下,便竖起枪杆向他刺来,他慌乱之中双手横舞长剑,将向他胸前刺来的枪头尽数砍断,但双腿却被枪头刺的千疮百孔。宋一清只觉疼痛难当,眼前一黑,昏死过去落在地上。众瓦剌军见宋一清方才如此勇猛,都是心生敬佩之情,但又念及他杀了如此多的同胞,自是要报仇雪恨,纷纷举起长枪,向躺在地上的宋一清搠去。

    朱祁镇与梁正侠向北疾奔了两个时辰,人困马乏,见没有瓦剌兵追来,便在一条小河畔停步,两人将马放在河边喝水吃草,自己走到一块断壁之下休息。朱祁镇环顾看去,这四周都是毁坏的土房草屋,想来原是一个小村落。朱祁镇对梁正侠道:“梁兄弟,方才那酒还在吗?”

    梁正侠忽听当今皇上竟然叫自己‘梁兄弟’,忙翻身跪下道:“皇上,折煞微臣了。”

    朱祁镇惨然道:“咱俩沦落到此,什么礼数就都抛开吧,朕比你虚长几岁,便叫你梁兄弟,你便叫朕朱大哥。”

    梁正侠还想推辞,转念一想身在此处,处处小心为妙,自己与皇上兄弟相称,若遇到他人,也可以掩人耳目。当下拿出刚才喜宁带来的那壶酒递给朱祁镇,道:“朱大哥,请。”

    朱祁镇笑了两声,接过酒来喝了两口,又递还给梁正侠,道:“弟弟也来喝两口。”

    梁正侠也喝了两口,顿觉此酒口感绵软,味道清香甘甜,乃是上好的汾酒,刚想再喝两口,却见朱祁镇晃晃荡荡的竟然倒下了,梁正侠刚想问“朱大哥,怎么了,”不想自己脑袋却突然变得十分沉重,四肢也酸软无力,刚想起身活动活动,却彻底失去知觉,倒了下去。原来这酒被喜宁下过蒙汗药,虽然被老江湖宋一清识破,但并未告知二人,是以这两个毫无江湖经验的落难皇上和锦衣卫千户,都被蒙汗药迷倒,睡死过去。

    不知过多少时候,梁正侠先醒,见日头正高,又看看还在睡着的朱祁镇,暗暗心惊,自己和皇上睡了有三四个时辰了,若此时瓦剌军来了,可不是要坏了大事。他赶紧将朱祁镇叫醒,两人一商量,都觉得酒有问题,又觉此地待的时间太长,怕瓦剌军发现,便想去河边牵马。哪知两人刚走了一半,梁正侠却见沿河边远处似有人影晃动,赶紧拉着朱祁镇跃到旁边河边的一棵大树之上躲避。

    朱祁镇不知梁正侠何意,便问:“梁兄弟,怎么了。”

    梁正侠坐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有人来了。”

    朱祁镇向河边看去,果然沿河走来了三个人,头先的竟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虽然身着麻布裙子,却挡不住她一双秀目如清潭,两朵桃花挂玉颊。朱祁镇看这女孩长得好看,又笑靥如花,这几日的难过之情竟少了一大半。再向后看,那小女孩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大明士兵,朱祁镇一见,甚是欢喜,刚想呼喊,却被一旁的梁正侠挡住。

    朱祁镇疑惑道:“梁兄弟,这是咱大明的士兵啊。”

    梁正侠道:“朱大哥你看,他们身上十分干净,毫无血污,定是未与敌军交战便逃脱,这等贪生怕死的士兵,若咱们如其相认,只是平添累赘罢了。”

    朱祁镇暗想他说有理,便也不再言语,继续向河边看去。只见那小女孩把两人领到马前,用手一指那两匹马,那两个士兵分别骑上一匹马,梁正侠的马乃是军马,被士兵骑上后并无异样,但朱祁镇的马乃是一匹宝马,名叫白玉蛟,平时只有朱祁镇能骑,只见那个士兵骑上之后,白玉蛟猛晃身躯,把他摔进了河里,然后不停嘶鸣。一旁的小女孩却看得有趣,捂住嘴笑个不停,一双秀目便弯的想月牙一般,甚是可爱。那士兵从河里爬上来,径直向女孩走去,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孩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便一直向后退。退了几步,竟被石头绊倒,那士兵纵身扑了过去,竟是想对那小女孩施暴,那小女孩赶紧翻身躲过,那士兵不肯罢休再去扑她。

    坐在树上的朱祁镇看到此事不禁怒火中烧,就想跃下树去阻止,却被梁正侠拉住,梁正侠道:“朱大哥,咱们别露了行踪。”

    朱祁镇见他不想去救那小女孩,怒道:“你忘了那天赵先生对你说什么了?”

    梁正侠登时想起宋一清那晚为他改名之事,要他今后行走江湖时要堂堂正正、行侠仗义,此时被朱祁镇提起,羞愧无比,道:“朱大哥说的对。”说完便落下树去,想去救那个小女孩。忽然从河岸边奔来一骑,马上骑一身着华服的瓦剌青年,大喝一声,那士兵刚想再扑却被这一喝吓了一跳,赶紧回到同伴身边拿起长枪。只见那瓦剌青年翻身下马,把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对那两个士兵说着什么,梁正侠却听不见。只见那两个士兵听后似是十分害怕,跪在地上磕头。起身后又指着白玉蛟对那瓦剌青年说了什么,那瓦剌青年看到白玉蛟似是十分高兴,立刻翻身上马,那白玉蛟立时又把他摔在水里。那两名士兵便举枪抵在他喉咙上,见他无法反抗,一名士兵取下腰带,将他绑住,扔在一边。梁正侠暗道这两名兵士倒是机智,只是那小女孩又要遭殃了,原来那女孩见自己的救星被抓,登时没了主意,愣在原地,又被那名士兵抓住。梁正侠看到此却不知该不去救那女孩,他暗想那瓦剌青年救那女孩说不定是因为两人相识,此刻我若是将那女孩救了放她走,万一她去招了更多瓦剌兵来又如何是好,但若不救又违了师父之训,心下当真是踌躇不定。

    正当梁正侠踌躇之际,只见朱祁镇在树上跃下,径直奔向河边,梁正侠只好跟在朱祁镇后边一同奔过去。

    那士兵刚想施暴,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住手,住手。”转头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朱祁镇和梁正侠跑来,当下放开女孩,跪在朱祁镇面前,慌忙道:“皇上…皇上…你怎么来了。”

    朱祁镇一脚将他踹开,把那小女孩拉到身后,怒道:“你们不敢与瓦剌人交锋,竟然在这欺负一个小女孩。”说着拔出宝剑便向那士兵头上砍去,但看见那士兵身着衣服上的“明”字,终究是下不去手,道:“你们这等人不配做我大明子民,快滚。”

    那两个士兵如获大赦,也不敢谢恩,起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