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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戴佛斯

    他久久凝视着那张越变越大的帆不知道自己究竟想死还是想活。

    等死是容易的他知道。他所要做的不过是爬回他的洞穴任凭这船驶过死亡很快就会来到。连着好几天的高烧蒸了他浑黄的毒水在肚肠里翻滚烦乱的睡眠中颤抖从未停止。每个早晨他都更加虚弱。不会太久了他竭力告诉自己。

    即使高烧没让他死亡那他也会渴死。这里他找不到淡水只有偶尔的降雨积存在岩石的缝隙中。三天以前(还是四天?躺在他那块石礁上要分清天日是困难的)他的小水池就干掉了干得象块老骨头海湾四周是无边无际起着涟漪的灰绿色汪洋让他无法承受。一旦开始喝下海水末日就来临了他明白可几乎他仍旧咽了第一口他的喉咙在冒火。一阵突来的暴雨拯救了他。那时他是如此虚弱以至于只能躺在雨中闭上眼睛张开嘴巴一任雨点溅落在他干裂的嘴唇和肿胀的舌头上。不管怎样接下来他感觉好些了而这小岛上的水池、小沟和裂缝里都注满了生气。

    但这是三天(或者四天?)前的事了现在绝大部分的水已经消失了。有些蒸掉了剩下来的水被他吮吸了个干净。到明天他又得开始吮吸污泥了还有那些从洼穴底部挖到的潮湿冷硬的石头。

    就算没有高烧和干渴饥饿同样会要了他的命。他的小岛不过是辽阔的黑水湾里一块突出的荒凉石头。每当潮落的时候他总能现细小的螃蟹吸附在石滩上这些石滩就是战斗过后他被冲刷上来的地方。他在石头上撞碎它们吮吸它们爪子里的肉和壳里的内脏而螃蟹们总是把他的手夹得生痛。

    潮起的时候石滩很快便消失了戴佛斯不得不慌忙地爬上岩石以免被再次冲进海湾里。最高氵朝的时候岩石的尖顶仍比海平面高出十五英尺可当海湾里起浪的时候水沫溅得很高因而没办法保持身上的干燥即便是躲进洞里也一样(说真的那里不比岩石中的一个大窟窿大多少)。岩壁里除了青苔什么也不长即使是海鸥也不来这儿。时而有些幼鸟会停在尖顶上戴佛斯不断尝试抓住它们的方法可每当他试着靠拢它们便飞快地飞走开了。他扔石子打它们却虚弱得不上力因而即便是击中了目标也只是惹得那些海鸟对他恼怒地尖叫接着拍拍翅膀远走高飞。

    从他的避难所里还可以望见其他的石礁远处的尖顶似乎比他的这块要高。最近的那块至少比海平面高出四十英尺他猜测虽然离这么远判断上很可能出现偏差。那里常常盘旋着一大群海鸥戴佛斯经常幻想着跨过去侵夺它们的巢穴。可这海水是如此冰凉潮流多变而剧烈他知道他不可能有游到那里去的力气。就象吞咽海水一样这会要了他的命。

    狭海的秋季总是潮湿而多雨经过多年的海上生涯中他十分明白。因为日照转弱白天倒不太难过可夜里却越来越冷海风不时地刮过海湾随之而来的是那道道白色的浪涛湿透了戴佛斯让他浑身颤抖。高烧和寒冷轮番攻击着他后来他便开始了持续而痛苦的咳嗽。

    他的洞穴是他唯一的遮蔽所可那却远远不够。退潮的时候漂流的木头、烧焦的残骸不时被冲刷到石滩上来可他无法用它们打出火花、升起火来。曾有一次在绝望中他试着摩擦两片漂流木可那木头已经腐烂掉了他的努力只换来了几大块水疱。他的衣服同样湿透了而在他被冲到这里之前他的一只鞋已经在海湾中遗失了。

    口渴饥饿暴露。这些就是他的伙伴每天、每个时辰都陪伴着他他最终把它们当作了他的朋友。不久之后他的某个朋友会怜悯他为他解脱那无尽的苦痛。也许某天他应当简单地走进海里奋力向北游他知道海岸就在北方的某处但他看不见。就游泳而言那实在太远了特别是一个像他那么虚弱的人可这没关系。戴佛斯打小便是名水手;他希望能死在海里。水下的神灵在等待着我他告诉自己。是我去见他们的时侯了。

    可现在却出现了那只帆;还只是地平线上的一个斑点不过却越变越大。那只船出现在不可能的地方。他知道身下的岩石的位置;这些都是黑水湾下一系列的海底山脉突出海面的地方。其中最高的比海面高出一百英尺还有一打高出三十至六十英尺的小型尖顶。水手们称这儿为鸦王之矛详细记录着突出水面的每一块尖顶以及一打刚好潜藏于水下的暗礁。任何敏锐的船长都会远远地避开这里。

    戴佛斯用他那苍白红钟的眼睛打量着那渐渐鼓起的风帆试着分辨朔风吹刮帆布的声响。她正往这儿来。除非她立即改变航向否则她马上会接近到听得到从他那小小避难所出的呼喊。这意味着生命。如果他想要的话。他不能确定这问题。

    我为什么要活下去?他想着一任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野。诸神在上为什么?我的孩子们死了戴尔和阿拉德马里奇和马特霍斯也许戴冯也死了。一个父亲怎么能在失去如此多的青壮孩子之后还能苟活下去?我该怎么活下去?我是一具空壳一个死去的螃蟹内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不明白吗?

    他们进军黑水河的时候船上飘扬着光之王的燃烧之心的旗帜。戴佛斯和他的黑色贝丝号位于第二列战列在戴尔的幽灵号和阿拉德的玛雅夫人号之间。他的第三个儿子马里奇是位于第一战列正中的怒火号的浆手长而马特霍斯是他父亲船上的大副。在红堡的高墙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战船和小孩国王乔佛里的小舰队交锋了刹那间河里布满了漫天的弩箭钢铁的撞头不断击碎船浆和船壳。

    后来几只巨兽开始咆哮了四周全是绿绿的火焰:野火炼金术士的小便绿玉恶魔。当黑色贝丝号几乎被掀离水面的时候马特霍斯就站在他身边。戴佛斯现自己坠入河中绝望地拍打着那潮流围住了他使他不断地打旋、打旋。在上游那烟火撕裂了天空火柱冲起五十英尺高。他看见着火的黑色贝丝号还有怒火号以及另外一打同样着火的船他看见浑身着火的人跳入水中却再也没有浮起。幽灵号和玛雅夫人号已经不见了在这漫天的野火中或是沉没或是粉碎或是消失了而那时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寻他们因为河口几乎就在他面前横跨河口的是兰尼斯特的巨型铁索。从北岸到南岸河口处除了燃烧着的野火和战船什么也没有。看到如此的景象一刹那间他几乎停止了呼吸但他仍旧能分辨出前方的声响烈焰的劈啪声蒸的水流的嘶嘶声垂死的士兵的尖叫声还有当潮流带他涌向地狱时那可怖的热浪在脸上的拍击声。

    他所要作的一切只是袖手旁观。再过一会儿他就可以和他的孩子们团聚了沉睡在海湾底部那些清冷的绿色泥土里任凭小鱼噬咬他的脸庞。

    终究他吸了一大口空气潜入了水下向着河底猛扎下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从铁索、燃烧的战船以及水面四散漂流的野火底下穿过去游得远远的游到后方安全的海湾里。戴佛斯一直都是游泳的好手那天他身上没有穿戴任何的金属唯一戴上的头盔也在从黑色贝丝号跌落时丢失了。当他在染成绿色的水帘里穿梭时他见到许多在水下挣扎的人沉重的铠甲和锁甲正把他们慢慢拽进水底。戴佛斯游过他们用尽腿上的每一分气力蹬开这些躯体一任身体随水流而移动很快海水便灌进了他的眼睛。他越游越深越游越深越游越深。每一次击打过后他变得越来越难以屏住呼吸。他记得他望见了河底透过嘴唇爆出的那股气泡望过去这儿柔软而晕暗。有什么碰到了他的腿一块石头、一只鱼还是某个淹死的士兵他无从分辨。

    现在他急需空气可他很害怕。他已经越过铁索了吗他已经在海湾内了吗?如果升上去触到的是船那他会淹死而如果他出现在一片飘浮的野火碎片中那他的第一口呼吸就会将肺烧成灰烬。他在水中扭着身子往上看不过上面除了暗绿的黑影什么也看不到而他身子转动得太厉害突然便无从分辨河流的走向。恐慌攫住了他。他的手在河底无助地拍打着制造出一团团污泥遮蔽了他的视线。这时他的胸膛愈变愈紧。他乱抓着水流踢打着推动自己不断转动着他的肺正为空气而出尖啸踢啊踢啊在黑黑的水下他迷路了踢啊踢啊踢啊直到再也踢不动为止。当他张口号叫的时候水猛灌进来味道像盐巴而戴佛斯*席渥斯明白自己就快要淹死了。本书转载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