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4 第三章 兄弟

    春阳和煦地照在暖晴阁的院子里,一切都静静的。微风轻轻地拂过,廊下一个小丫头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绣活,却早倚住墙在打磕睡;只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上偶尔几只鸽子懒洋洋地走来走去。

    襄王朱瞻墡一路行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早听说王妃身体虚弱,这午睡总是省不得的,却不想睡到这时了还是不起,还连带下人们都跟着偷懒。想到这里,朱瞻墡不由得微微一笑,放缓了脚步。

    “倚窗睡起春迟,困无力、菱花笑窥。嚼蕊吹香,眉心点处,鬓畔簪时。”

    朱瞻墡轻轻推开暖晴阁的门扇时,听到的,就是这样娇慵的女声,犹带着睡音的呢哝。

    “含烟。”朱瞻墡转过屏风,便看见了他的王妃,柳含烟。

    湘妃塌上珠帘半挑,柳含烟着了粉丝的寝衣,围着水墨花草的纱被,斜倚着。显是好梦方醒,还是睡眼迷离,越显得唇红齿白,无限风情。

    柳含烟转头看见朱瞻墡进来,脸上红晕更增,斜睨了他一眼,忙忙放下珠帘,只叫:“采雅,采雅!”

    门外打磕睡的丫头应声进来,看见朱瞻墡,吃了一惊,急忙请安。

    柳含烟道:“采雅,请王爷外间屋侯着,待本妃更衣出迎。”

    朱瞻墡只得退回外间就座,不一时柳含烟换了装束出来。朱瞻墡细细看时,见她脸上红晕未褪,一双灵动的水眸微微含嗔,虽不是绝色,但此时此境,竟让人觉得满眼里再容不得他物了。不由得站起身来,迎住道:“含烟。”

    柳含烟一甩袖,轻轻避过朱瞻墡意欲相搀的手,回头吩咐采雅:“不要只管站着,去沏壶茶来。”

    采雅掩口笑道:“是。”转身去了。

    柳含烟这才施礼道:“臣妾见过王爷。”

    “含烟你这是做什么?这几日来你我相处甚欢,许久没听见你再弄这些虚文了,怎的今天又搬出来了?”

    “那是臣妾僭越了。臣妾请罪。臣妾卑贱,怎敢与王爷你我相称?”

    “你这是在气我不经通报就进来你的暖晴阁吗?――我看采雅睡着,何况你是我的王妃,我到这里又何须外人通报呢?”

    “王爷将自己看成是王爷,臣妾自然不敢阻拦王爷进入自己的房舍,但王爷若愿臣妾视你为朱瞻墡呢,却不可随便进入柳含烟的屋子。”

    朱瞻墡一怔,随即笑道:“好,依你依你。以后我来这里就是客。那么柳小姐不拿出点待客之道来吗?是不是应该先请我坐下呢?”

    柳含烟扑哧一笑,与朱瞻墡一同就座。

    “朱公子,到含烟这里来有何贵干啊?莫不是又来找我下棋的?要是这个就要恕不奉陪了,这几天输都输怕了。――真想下棋找我姐姐去,保你输个过瘾。”

    “诶,含烟你太自谦了。虽然你连输给我几次,但都是惜败。在女子里头,能有这份棋力,已经是不寻常了。”

    “那是你没有见过我姐姐。”柳含烟垂首悄悄嘀咕。

    “可这次来找你啊,”朱瞻墡装作没有听见柳含烟的话,只顾说下去:“却不是为了下棋,是为了凤舞。”

    “哦?”柳含烟以手支颐,感兴趣地转头看住朱瞻墡。

    “今天是十五花朝节,我刚刚接到密报,说今晚凤舞会到城东的天女庵赏花会。而那边早埋伏好了人等着她呢。”

    “那有什么关系?这样的大小事情你已经经过多少次了,难道还愁没有办法不成?”

    “但这次不一样哦,这次有你呢。一样的事情做多了,难免会被凤舞看出些端倪来,我也不能总在这个上头费心思。凤舞的事,是你自己跳出来插手的,遇到问题不来找你,难道真的闲着你的青青丫头在凤舞那里吃干饭不成?”

    “哼,我说你这些日子在府里头的时间多了起来,原来是有恃无恐啊。青青只负责在紧要关头的保护,小毛贼还轮不到她出手。”

    “只当是帮我好不好?青青不出手也行,只要拌住凤舞,让她去不成天女庵就好。”

    柳含烟看着朱瞻墡,半晌,忽地一笑,道:“这个倒和我想到一起了。我早通知了青青,想是这会儿回信儿也该来了。”

    * ****

    顺次亮起的明灯,吵吵嚷嚷的小贩,逐渐辉煌的月色,明媚芬芳的春花。天女庵前正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仕子名流,固然不肯错过一年一度的花朝盛会,而日常深居简出的夫人小姐们,也会在这生机盎然的早春花会尽情游冶,争妍斗艳一番。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卓立着襄王朱瞻墡和王妃柳含烟。两人初看起来并不起眼,一个是儒巾布袍,做寻常书生打扮,一个却是短袖衫裤,乌黑长辫,俨然个侍女模样。

    却见两人停在一家茶楼之前,说了几句话后,襄王自去了,柳含烟独自登上茶楼。

    楼上客人自是不少,柳含烟登楼后,伙计已忙得顾不得招呼,只遥遥示意柳含烟自寻座位。

    柳含烟环顾左右,这平日本应幽雅僻静的茶楼,现如今也是人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多有几起客人共就一桌者。而最为打眼的是,临窗位置最好的一张能容五六人的大桌,却只一中年人举茶独坐,静静地从楼窗向下观望。周围虽是吵嚷,但所有的热闹嘈杂似乎都不能到得那男子的近前。明明是布衣独坐,却能生出一派凛凛的威严,教人却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