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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一百六五

    婚礼在美专大礼堂举行,证婚、主婚的都是美专资深教授。余父和知繁、黄秋云分别赶到长沙观礼。整个过程郑重而热烈,所有出席的人都向他们祝福。

    素秋身穿洁白的婚纱手捧红玫瑰,和一身白西装的艳春站在红毯顶端在婚礼进行曲中交换戒指,如坠梦中。

    礼成后,琉玚特意开车送余家人去火车站回宁安,众人依依惜别。

    回到宁安再次举行了旧式婚礼,在乡亲们的欢笑声中三拜成礼,素秋被送入洞房,而艳春则去席上招呼。

    吴婶喜滋滋地走进走出,一会儿问素秋渴不渴,一会又问饿不饿。一只小黄猫也叫妙妙的,是琉璃的新婚礼物,一直绕着吴婶脚边转“喵喵”地叫,希望从她手中获得美味的食物。

    小院里的酒席直吃到月上中天,乡亲们才微醺地告辞。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艳春帮吴婶收拾好残局回到洞房。

    洞房是艳春原先的卧室,已装扮一新。从前的单人床换成了三滴水的婚床,墙面也重新粉刷过,白得耀眼。

    进门见素秋早掀了盖头,穿着大红的喜服坐在椅子里正瞅着龙凤成祥的红蜡烛出神。他再次感叹素秋穿红比穿白要美丽得多,这种插红花发髻也比白纱遮头要好看。

    “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他走过去,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素秋呆了呆,没有想到艳春洞房花烛夜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寻思片刻后又感觉很自然,艳春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这么问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刚才吴婶婶拿了好多吃的,我不太饿就没动。现在你一提,好像又想吃了。这几天奔波没什么胃口,就想喝点青菜粥。那东西清淡还能养肠胃,哥哥刚喝了酒,也该吃上一碗。”她笑着望向艳春说。

    “好,素等等,哥哥去煮。还得烧些洗澡水,今天天气闷热,后半夜怕是要下雨。”艳春含笑回答。和素秋说些家常,兄妹俩都觉得很轻松。

    “嗯,我和哥哥一起去。”

    素秋拉住艳春的手,和他一同出了洞房。艳春欣然,紧紧执住她的手。

    俩人一身吉服手拉手悄悄走进院子里,余父房间灯已经熄了,吴婶的还亮着。正在踌躇会不会惊动他们,吴婶房间的灯也灭了。俩人松了口气,蹑手蹑脚来到灶间。

    月亮很好,又是自己的家,没有陌生的地方。俩人也不点灯,捅开炉灶加柴添水烧火煮饭。

    余家有三眼灶,一大两小,大的用来烧水小的煮饭烧菜,一家四口人的饭做起来很方便。

    素秋掀开米缸舀起半碗米放进小盆加水洗净。那边艳春已经添好了水接过盆将米下进锅里,再择菜洗好备用。

    一切弄好后,他们并肩坐在灶前,一时没有说话。

    空气中流动着柴火新鲜的热气,屋外的茉莉花香一阵阵洋溢进热气里,灶间只能听到柴火细微的哔剥声。

    艳春内心一片宁静,扭头见素秋盯着灶火,红黄的火光映得她额上那层茸茸的刘海发着暗光,真如丝绸般滑腻。他忍不住倾身过去,吻了吻那些美好的发丝。

    素秋被他的举动惊动,笑了一下靠到他肩上。艳春伸手搂住她,觉得他们很有老夫老妻的模样。

    大锅里的水开了,素秋先去沐浴,剩下的热水艳春本着节约的原则也用了个干净。

    素秋回到灶间看粥,不一会闻到一股米香,知道已经煮好,抓了青菜丢进去。

    随着锅盖被掀起,团团的蒸汽升腾而出,笼罩住素秋的上半身。

    此时艳春恰好进来,看到素秋踩着圆凳微躬着腰在灶前,一身白色睡衣隐在蒸汽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正在随那白汽消散。他一惊,冲过去紧紧抱住了素秋。

    素秋感到很奇怪,拍拍艳春搂在她腰间的手:“哥哥,怎么了?你勒得我喘不过气了。”

    艳春将手臂略松松却仍不放开,脸贴在素秋后背低哑着声音说:“素,素,你是在这里的,没有离开我,没有让哥哥找不见。”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凄切,听得素秋眼泪直涌上来。

    她放下锅盖,按住艳春的手也低语:“素在这里,哥哥别怕。素永远都不会离开哥哥。”

    “嗯,我知道,我的素,春的素。”

    艳春合着眼睛喃喃自语,脸上显出极快乐的神情。

    俩人喝过粥冼净锅碗,依旧封了灶眼,和来时一样手牵手回到洞房。

    洞房内的喜烛已去了一半,仍旧很明亮地照着一室喜庆的红色。

    看到那张三滴水的喜床,素秋忽然害起羞来。她挣脱艳春的手跳上床钻进喜被,直将被子遮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艳春看了好笑,弯腰想吹灭喜烛。

    “门还没锁。”素秋忙掀开被子提醒他,说完又将被子遮到脸上去。

    其实家人晚上休息门是从不上栓的,艳春闻言怔一怔,依旧过去栓好。回到桌前打算再次吹蜡烛,素秋又急问:“马桶哥哥拿进来了么?”

    艳春听罢无奈,从床后拎出那只大红描金的东西放在床前:“在这里。”

    院角就是厕所,家里人都习惯去那里方便,马桶是没人用的。但是陪嫁中应该有一只吉庆马桶,所以被素秋当成了稀罕物件。

    第三次弯腰欲吹蜡烛,艳春下意识地望素秋一眼,见她漆黑的眼珠密切注意着自己的动作,不由暗叹一声直起腰走进帐内,一层层合拢床帐。喜烛的光芒便一层层弱下去,到床上已是朦胧。

    “咦,哥哥不吹蜡烛了么?”素秋见艳春宽衣,不禁诧异地问。

    “让它燃着吧,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再用。”艳春脱鞋上床,躺在素秋身边。

    素秋紧张地揪紧被角,身体缩成一小团不吱声地望着艳春。

    可是等了又等几乎睡着,艳春也没有再说一句话,仰面躺在枕上呼吸平稳眼睛也合着。

    “哥哥,咱们今天好像是人家常说的那个洞房花烛夜吧?”素秋忍不住打个哈欠,迷糊地问。

    “嗯。”艳春轻声应道,躺得笔直,看样子也是睡意朦胧。

    “那,洞房好像要做什么吧?”忍不住又打个哈欠,素秋眼泪花花地又问。

    “嗯。”

    “可是,咱们不做么……”素秋翻个身嘀咕,眼睛闭住了。

    “不做,这几天素累了,等过两天再说。”艳春笑了笑,仍旧没有睁开眼睛。

    素秋没有回答,发出细细的鼻息声,已经睡着了。

    艳春抬起上半身看着她的睡颜轻轻摇头,提了提被子,又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才重又躺好入睡。

    第二天早上,俩人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到灶间帮忙。

    吴婶见他们起得这样早已觉诧异,再见到素秋仍是眉锁胸含的女儿体态,不由张了张嘴。她瞅瞅艳春,见他一脸茫然地坐在小藤凳里看不出什么,心里暗自纳闷。

    余父看见素秋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常态在上首落座,四人用了顿愉快的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