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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蘧含英


    永清不由自主地挽紧了她:“若我说,我是第一次出门,被这么多人看见,你信吗?”她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许长歌和太子让她带帷帽了。

    在后宫乃至前朝,就算和她为敌的人也须对她表面恭敬;而在市井之中,贩夫走卒,公卿百姓,没有人知道她是公主,都可以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她的容貌。

    她从未受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瞩目,有点难以忍受。

    “你长得好看嘛,大家当然都爱看。”蘧含英了然,不免嘀咕道,“不过,皇后娘娘把你管得这样严,不许你抛头露面,你怎么还有勇气跑五百多里去找许侍中?许侍中到底是怎样一位神人啊。”

    为什么蘧含英会这样看她?

    永清蓦然驻足,一把拉住蘧含英,眸中寒光一闪,直把她吓一跳:“你说什么?”

    “啊?”永清在蘧含英面前一直是温和好说话,陡然露出真面目,把她震了一下,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说的哪一句?”

    “……就是。”永清无法把她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就是,许侍中有关的那句。”

    “啊,你说这个呀。”蘧含英促狭眨眼,“我虽然来西京不久,但也晓得,整个西京都知道永清公主听闻许侍中才貌美名,遥隔山水亦是倾心,不顾皇后殿下反对,一心为爱追随至燕阙,就是为了求陛下赐婚。”

    苏苏听得眼皮直跳,有些恼道:“蘧小娘子,这种混账话你从哪里听说的,可不能乱传呀。”

    永清蹙起眉。

    这个浑话,倒也不算乱传,甚至有些空穴来风的意思。

    永清跟皇帝是这般的说辞,可是皇帝但凡要脸,除了许长歌,应该并不曾告诉旁人才对。

    而她和许长歌后来……即便有稍稍亲昵走近的时候,也都是私下无人。

    怎会如此?

    蘧含英惊觉这是谣言,连忙住口:“我不知道这是假的……我还以为……”她好尴尬,本来觉得这是段好姻缘,可以打趣一下永清,现在却碰了满鼻子灰,还惴惴不安地担心永清不开心。

    永清揽回了蘧含英的手臂,瞧见她紧张局促的神色,永清暂排心头疑虑,佯作不在意地笑道:“你什么逸闻都听得一耳朵,也算是含英咀华了——还是真对得起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皇后娘娘起的。”永清的态度让蘧含英心里一松,又说起名字,她眼神一亮。

    “我娘?为什么?”她的疑问脱口而出,自觉有些失礼。

    蘧平和蘧进的亲缘极远,早出了五服,她一直以为蘧平与朝京的交往联络也仅限于蘧进了,蘧皇后应该不大认识蘧平。

    蘧含英一点都没有感到冒犯,只是有些惊奇她不知晓:“因为我和公主同年呀,我是正月初六生的,公主是正月十五的生辰。那月,哀牢山的栈道清通了,两位蘧将军的棺椁终于被运了出来,停灵朝京。正好我爹娘在赴任的路上停留朝京,生了我,又正巧我和公主同月而生,皇后殿下知道了就亲自给我赐名含英,不然我爹前半辈子都在种地,怎么可能取得出这样好听的名字。”

    永清只知自己四位舅舅皆是壮烈殉国,不曾预料,自己出生的那一月,两个舅舅的灵柩才被运回中原。

    蘧家儿女向来要强隐忍。蘧皇后就连皇帝和赵昭仪的污糟往事也不曾向永清抱怨,又怎会告诉她舅家的这样一段惨痛往事。

    蘧大将军更是从不向永清提及半分忧愁。永清每次回大将军府,一栋宅子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永远笑呵呵的外公和他养的一群猫儿。

    但蘧皇后还是在永清的名字里隐隐透露了当年绝望的心迹。

    永清眼中酸涩:“所以她才给我取字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思我哀。

    蘧皇后在上元之夜孤独地生下唯一的女儿,没有丈夫的陪伴,只有兄长的死讯,甚至连唯一的父亲也得扶棺回乡,无法陪伴她身旁。唯有《采薇》之歌,可以稍稍令她遣怀。

    她甚至无法决定女儿的大名,因为依着燕室的惯例,公主单名须从女部,她只能将一切情绪都压抑到一个只有她亲昵呼唤的小字上。

    苏苏眼看永清被触及伤心往事,她连转了话题:“蘧小娘子光提自己,倒不提和你同时出生的哥哥。难不成就光你得了殿下亲自题名?你哥哥就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