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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孝川讨厌吃酸的,    骆安娣也不是没印象。

    还是小时候的寒假,过年他们出去玩,    在广场吃糖葫芦。

    骆安娣很喜欢吃那个,    但肠胃向来不太好,进嘴巴的东西多半都要大人点头,规矩严到媲美紫禁城里的格格。

    难得出去玩,    又看到浇着冰糖汁、闪闪发亮的糖葫芦,    骆安娣看得眼睛都直了。

    齐孝川站在旁边,双手插在口袋里,    别过脸去假装看风景。

    挣扎了一会儿,    骆安娣还是维持住了底线,    转头准备回去。

    她穿着保暖的白色羊毛披肩,    带着并指的手套,    针织帽压住两条打着卷的发辫。

    小女生回过头,    忽然发现同行的人不见了。

    周遭滑旱冰的行人来往穿梭,她四处张望着,忽然感觉身畔凉了一下。

    冰沙似的风轻轻摩擦脸颊,    回过头去,    齐孝川正递出刚买的冰糖葫芦。

    骆安娣的脸上像蒙了星光,    难掩雀跃地看向他,    却又下意识退却:“你跟我分着吃好不好?”

    齐孝川全然不为那个求情的神态所动,    相当铁面无情地回绝:“我讨厌吃酸的。”

    但是后来,某一次学生会参加养老院义工活动,    齐孝川和骆安娣都去了。

    就像某种谜一般的磁场作祟,    所有老爷爷老奶奶都围着骆安娣转,    摸着她的手直笑,将压箱底的小零嘴全掏出来送给她。

    其中有位热情的老人特意洗了金桔。

    水果送到嘴边,    骆安娣也不好不领情,咬了一口,却被超乎忍耐的酸味震慑到,牙都快酸掉了,和着水才硬吞下去。

    剩下半个拿在手里,扔掉是不可能的,但也实在不能再吃。

    就这么僵持着,她还在一边听老爷爷老奶奶说话。

    骆安娣不知道齐孝川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只知道他在门边看了许久。

    他刚刚去陪其他老人写毛笔字了,这时候走过来,不动声色坐下,一声不吭,径自从她手里接过金桔,毫不犹豫地塞入口中。

    骆安娣吓了一跳。

    咀嚼的时候,齐孝川面无表情,腮帮子微微鼓起来,看着很可爱。

    她趁间隙靠过来,想和他说悄悄话,他却皱着眉后仰,一副嫌弃的样子。

    那时候,骆安娣已经清楚他在某些方面并不注意细节的习惯,所以只压低声音,问他说:“酸吗?”

    他心说“废话,忍着呢”,但嘴上还是回答:“我喜欢吃酸的。”

    齐孝川不止一次口头和行动上嫌骆安娣烦,但与此同时,他往往也是最常看着她的那一个。

    苛刻的他,凶巴巴的他,不留情面的他,偶尔喜欢酸口偶尔又讨厌的他。

    她却仅仅笑着说:“小孝真是个怪人。”

    齐孝川不讨厌“怪人”这个说法,骆安娣有些时候笨笨的真是太好了。

    “怪人”也比“骆安娣同好俱乐部”这种东西正常多了。

    就在他打断他们预约晚餐的时候,苏逸宁居然气笑了,颇为不愉快地反问道:“齐先生这是也想与我共进晚餐吗?”

    “嗯。”

    齐孝川才不会被区区这种水准的挖苦绊倒,面不改色地大放厥词,“我久仰苏先生大名,想向你请教很久了。”

    完全是放屁。

    但齐孝川唯一喜欢苏逸宁这类公子哥的地方就在于他们不爱撕破脸,再怎么在火山爆发边缘,也不至于当面气得跳脚,终归会自圆其说地顺应下去。

    苏逸宁回答:“是吗?

    那么有机会下次再聚吧。”

    齐孝川还想坏心眼地补充几句“干嘛等下次”或“择日不如撞日”,只可惜,其他人加入了对话。

    高洁穿着小礼裙,别着水晶天鹅似的发箍,快步走过来,目标清晰地揽住骆安娣。

    她抵触地扫向两个大男人,顺便和骆安娣撒娇道:“今天说好了陪我的,不能提前走喔。

    我们去那边吃点东西吧。”

    骆安娣被拽着徐徐离开,临走朝他们露出略带歉意的笑。

    苏逸宁欲言又止,齐孝川丝毫不介意,甚至还故意挡住他去路。

    “齐先生,需要我提醒你吗?

    不到一刻钟前,你才对我说过什么话。”

    他恪守修养,处处透着受过高等教育的痕迹。

    齐孝川挑眉,冷冰冰地反问:“‘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是你自己说的,”苏逸宁不受挑衅地揭晓答案,“你对骆小姐没有意思。”

    “我的确——”

    “那就请你务必别再做这种小孩子吃醋才会有的行为!”

    齐孝川硬生生吃瘪,说不出话来,默默盯着他离开。

    却说骆安娣已经被初中女生拉去就餐区域。

    生鱼片是今天的主角,她不喜欢吃,因此只悻悻喝着汤。

    乐队拉着手风琴悠扬奏乐,节奏轻快。

    高洁的父亲在英美都有留过学,邀请来的朋友不少也深谙罗曼蒂克情调,几个人两两摇晃身体,跳着随心所欲而不失优雅的舞蹈。

    骆安娣这个人,天生有种引人留意的光彩。

    不论和谁说话,她都会轻声细语、温和从容,宛如绕指的水,绝不会擦伤谁。

    当她还是骆家的公主时,仅凭衣着打扮和出行架势就足够光辉夺目。

    事到如今,天差地别,她却还是昂首挺胸,得体地微笑着。

    她被人邀请跳舞,但很快就拒绝了。

    骆安娣并不想与人跳舞。

    但她的美丽足够吸引他人。

    在一旁观望的齐孝川很快明白了,苏逸宁也好,仲式微也罢,甚至包括高洁在内,就算骆安娣一贫如洗,他们被她吸引也情有可原。

    事实上,齐孝川已经想回去了。

    他往常参加聚会从不耽搁时间,向来都是有正事要办,不得已才出席。

    这次彻头彻尾是吃错药。

    不是不想走,可骆安娣竟然还磨磨蹭蹭,不知道站在那干嘛。

    该不会是在等苏逸宁邀请她跳舞吧?

    一旦产生这种猜想,一切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滚滚而来。

    齐孝川喝着玻璃杯里的苹果醋,同时寻找服务生询问饮品的酒精含量。

    不过稍稍错开片刻的目光,再回头,骆安娣竟然不见了。

    她其实就躲在露台上,喝了一些葡萄酒,所以脸颊微微发烫,正吹着风散热。

    本以为这里算是个无人问津的清净宝地,未料玻璃门猛地被推开,就看到齐孝川冲出来,看起来一点不像是在参加企业的聚会,而是刚参加四乘一百米接力跑没找到下一个接棒人的中学生。

    骆安娣忍不住笑了,直起身来道:“你这是干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