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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孝川提前联系秘书去干洗店去正装,拿开手机点了点头:“我预约了周末的编织课。”

    她送他到门口,突如其来地提出:“我们的关系,可以先对店里的人保密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试图反省自己究竟哪里见不得人。

    但她很快就做了解释:“因为顾客大部分都认识我,我又刚成为店长,实在不想因为一些别的事引起争议——”

    有什么事是无法解决的呢?

    只要骆安娣希望,那就没有。

    齐孝川笃定地回答:“好。”

    他本来该下楼,临时又折返回去。

    她还没关门,正俯下身盛猫粮。

    齐孝川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冒着迟到的风险慢条斯理,也不知道该不该道歉:“那个,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随时告诉我。”

    骆安娣望着他,微笑着一言不发,她说着:“小孝。”

    骆安娣拂过他上衣下摆,说:“粘到猫毛了。”

    他在公司楼下遇到仲式微,说实在话,那一刻,他们在一大清早看到对方真晦气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仲式微是来参加第二轮面试的,对于自己公司竟然让这种人进了二面,齐孝川拿车钥匙的手微微颤抖,刹那间险些否定这些年来自己与公司其他员工的全部努力。

    他们站在走廊尽头闲聊。

    准确来说,齐孝川只是自己想才站在那里,仲式微不知道为什么也凑过来,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仲式微说:“我跟你说,我最近又新纹了个文身……”

    齐孝川说:“你别跟我说。”

    仲式微说:“美国总统换成了那个谁呢,你知道吗……”

    齐孝川说:“我不知道。”

    齐孝川不留情面地告诉他:“你走消防楼梯下去吧。

    不送。”

    仲式微刻薄地剜了他一眼,径自就去乘电梯:“知道了。

    我走就是了,本来还想跟你说骆安娣的事的……”

    “什么事?”

    他抢在他面前挡住了电梯按键。

    仲式微觉得逗他玩实在有趣极了,故意坏心眼道:“嗯……你想知道什么呢?

    她大学有过几个前男友?”

    “不,”未料齐孝川无声无息地侧目,平静而坦然地回答,“我只想知道有没有人让她伤心过。”

    过去的都只是过去。

    话是这么说,他独独不愿任何令她不快的人侥幸从惩罚中逃脱。

    走的时候,仲式微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我们也算朋友了吧。”

    齐孝川波澜不惊地说:“我前两个朋友都死了。”

    “……”仲式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是说,“但你秘书不是没有吗?”

    正为加班头疼的易伟豪先生猛打喷嚏,业余爱好是太极拳的退休哲学教师也在打喷嚏。

    —

    担任店长第一周,骆安娣的工作并不算顺风顺水,不过好歹好算过关,只能展望未来,寄希望于以后越来越好。

    齐孝川来店里的时候,她正在忙碌。

    他特意绕了两圈,远远地与她对上目光。

    骆安娣微微一笑,他略微点头,随后才去座位上。

    编织课程与以前一样,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做的手工艺品。

    吸取上次做猫窝的教训,他这回没有选太难的,而是挑了中规中矩的毛线帽。

    之前的宣传课起到了作用,新来的学生很多,有店员主动提出共用宣传册的请求。

    他不想着方便骆安娣,所以也没拒绝。

    年轻女性们朝他投来欣赏的目光,齐孝川却只埋头盯着毛线。

    毛线,毛线,毛线。

    掌握了基础的织法,真正开始在老师的教导下动针,旁边的家庭妇女还是头一次来时的那一组,与齐孝川也称得上熟面孔。

    女性们自然而然就能谈天论地,他却不方便加入,也没有加入的意思。

    她们谈论工作、家庭和兴趣爱好,热火朝天,兴致勃勃。

    齐孝川不断动着针,转圈,抽开,循环往复,默不作声。

    他像是变成了僵尸。

    直到骆安娣走过来,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询问:“怎么样?”

    “骆小姐,你来了。”

    有年长的顾客回答。

    另一个说:“我正不知道怎么做呢,一不注意就弄出个洞来了。”

    新来的没贸然插嘴,只是默默打量着情况。

    骆安娣接过未完成品,干脆利落地拆开,娴熟地重新打一遍。

    齐孝川这一天头一回停下动作,只专注于盯着她看。

    老师忙了起来,学生反而悠闲。

    年纪能当他妈妈的主妇颇感兴趣地搭讪:“你交女朋友了吗?

    总是一个人过来,我给你介绍吧?

    是哈佛毕业的博士生,人也很清秀,根本找不到这么好的女孩子。

    有空见见面怎么样?”

    织针动个不停,一遍又一遍地密密缝。

    骆安娣继续编织,丝毫看不出异样。

    齐孝川感觉喉咙堵塞,艰难异常,却又很快纾解,只好凭借本能作出答复。

    “不用了,”他说,“我有女朋友,你们不认识。

    很漂亮,也聪明,我觉得比谁都好。”

    “……”

    不易觉察的惋惜与奇异的目光同时落下。

    “要是我出轨,”他平淡无奇地说下去,“可能会拿针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