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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时,    有那么一次午后,草籽漫天飞舞的天际下,    骆吹瞬轻轻摆动着膝盖,    手掌撑到身后,懒散而随性地仰起头。

    他闭着眼,好像打瞌睡似的说:“就非得是齐孝川不可吗?”

    骆安娣正摆弄刚摘的紫云英,    回过头时露出淡淡的微笑,    她反问:“你不喜欢他吗?”

    他摇了摇头,把腿上那本加来道雄的《平行世界》拿下去,    顺势挽住她肩膀。

    四肢纤细、同样略微自来卷和双眼皮的双胞胎倚靠在一起,    他说:“不是。

    只是很难想象,    你为什么喜欢他——”

    急切地寻求被需要,    这样也算喜欢吗?

    回去的路上,    骆安娣仍然坐在副驾驶座上。

    手提包里多出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    但比起这个,重新拿回家的感觉更令人感到沉重。

    她暂时还没想好要拿那里怎么办,因为那里不仅仅是曾经生活过的住宅,    也是弟弟死去的地方。

    骆安娣是突然开口的,    她说:“你这算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吗?”

    “……什么?”

    齐孝川抽空看向后视镜。

    “以前你觉得,    我把喜欢和同情你、想帮你的心情弄混了吧。

    你一直坚持我那不是真的喜欢,    只是觉得你可怜而已。”

    骆安娣仿佛在挖苦人一般,    兴致勃勃地打量起他表情,刻意放慢语速说下去,    “但你现在也很想帮我,    不是吗?”

    能言善辩到能在种种严肃场合与和自己利益对立的各路人士battle的齐孝川难得沉默,    末了,他根本不去辩驳她,    承认得有些逆来顺受:“是。”

    “‘是’?”

    她笑嘻嘻的,那种若无其事使坏的姿态令人想起读书时对着老师大大方方承认喜欢他的场合。

    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的他心急如焚、气得翻白眼,而如今却连抵抗的斗志都抛弃。

    齐孝川目视前方,认怂的一瞬间竟然有些如释重负:“是,对不起。

    以前是我错了。”

    骆安娣仿佛没有想到似的,自己真让他乖乖低头了,实在收获巨大,令人大跌眼镜。

    她笑眯眯的,止不住地故意逗他,伸手拽住他衣袖,两眼弯弯地说:“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呢?

    小孝?

    怎么会态度这么好?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闻声,他才变回往常那副恶劣的态度,用力躲开,顺便不耐烦地回复:“别弄,开车呢。”

    骆安娣独自下了车,齐孝川倾斜着身子,以说不出什么情绪的脸色道“我回公司加班”。

    她也点点头,一直目送车离开才转身。

    往回走的时候,笑容一点一点褪色,她掏出手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未接来电中找到那个号码。

    拨出去的时候,心情谈不上好或坏,她用侧脸与肩膀夹住手机,伸手去翻找包里的门禁卡。

    与此同时,电话已经接通,她波澜不惊地开口,对着听筒另一端的人说:“喂,我是骆安娣。

    之前您说过,我可以联系您——

    “嗯,嗯。

    我不是为了那个,只是有事情想请教您。”

    骆安娣说,“曲老先生。”

    升级为店长后,最直观的感受终究是工作任务的加重,店里的kpi终于切身落在了自己身上,完成自己任务之余还要关心其他职员。

    为了切实能尽到店长的责任,骆安娣分出了百分之四十的时间到店员身上,然而,她的业绩却不降反升,但身为受益者的当事人并没有多么欢欣雀跃。

    那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一天。

    骆安娣正招待着客人,忽然接到前台的对讲机联络,说是有想请她担任讲师的顾客在办理会员。

    以往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毕竟但凡上过她课程的,基本就不会再选择其他店员。

    这种情况下,大家口口相传,把她的名字和工号介绍给朋友也很常见。

    因此,她没有想太多,轻车熟路地过去自我介绍,随即请那四名女士到指定位置落座。

    去取花果茶时,甚至听到同事在窃窃私语“这得多少提成”。

    骆安娣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地回到岗位。

    送上宣传册,翻到推荐的目录页面,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正受到关注,她微笑着看回去,对方其中一员忽然说了:“我们是苏逸宁先生介绍来的。”

    骆安娣停滞住了,倒也不能说感到嫌恶,只是,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是吗?

    这样啊……”脸上带着半凝固状的笑容,她还是没让当时冷场。

    等到那一天的工作结束,在店长专用独立休息室换衣服时,她特意用手机编辑了感谢的信息,以及假如能帮到他的话自己也很高兴的客套话,统统发给了苏逸宁。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地推荐客人,但很快,骆安娣就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因为隔日,同样的流程又同样发生了一遍,这一次是三名年轻女性,办理会员,购买了骆安娣的课程,然后在骆安娣说“多谢光临”时猝不及防来了和前一批新会员大意相差无几的台词:“谢谢苏逸宁先生就好了。”

    这一次,骆安娣仍然有片刻的怔忪,却比上次应付起来更为轻巧,如顺水推舟般轻笑:“好的。

    期待下次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