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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染指神物混死生

    宫殿内,鬼王来回踱步,忧心忡忡。见绿枝进来,他焦灼地说道,“刈空逃出了鬼方!”

    绿枝听了,不由得大惊失色。

    刈空在鬼方的职位是刑司使,负责监管所有关押下等贱民的狱刑。但在鬼方传说中,他能执掌人的生杀大权,也就是人间所传的阎罗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刈空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识其真面目,但据熟悉他的人言他们家族世世代代男丁单传,而且这些男丁共用同一张脸,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刈空长生不老而且形貌不变。更有确切的消息,刈空每到月圆之夜就会住到神祠,第二天平明才离开,据说是他们家族的传统,祖祖辈辈皆是如此。有好事者曾在月圆想要溜进神祠一探究竟,但每每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拦阻在方圆几里之外。有更好事的,提前躲进神祠,定要揭开刈空的神秘面纱,结果往往是他们第二天被人叫醒,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的神祠,恍惚惚失去了有关神祠的所有记忆。

    传言越传越神奇,越传越离谱,刈空于是成了鬼方的传说,人们对他的敬畏之情远远超过对鬼王的敬畏。

    事实上,刈空的确是神使,是长生不老的存在,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人,是鬼,还是神,也许三者都是,也许都不是。他只是他自己。究竟活了多久,他早就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个凡人,在一座山脚下救了个奄奄一息的怪物,说是怪物,因为它人首龙身,怪物从身上扯下一块儿红色的鳞片,用手推进了他的太阳穴。虽然没有任何语言,刈空瞬间耳聪目明,心眼澄明,他内心涌荡这一股豪情,眨眼间,他来到了鬼方,从神祠醒来。对于自己的使命,他了然于胸,自从,每到月圆,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跪在神像前,请出那片红鳞,红鳞上清风为笔,饱蘸月光,缓缓出现一份名单,这名单就是将死之人的祖籍,住址,死亡时辰,死亡方式。刈空将自己的魂灵交赴红色鳞片,自己昏昏睡去,当晨光初放,名字变成月光红,那鳞片再回到刈空体内,刈空醒来。

    为了践行神职,千年来,刈空孑然一身,从未有眷属,所谓的娶亲生子不过是他自己用木偶制作的假新娘假孩童,借此来掩人耳目,用与俗同来隐藏自己。

    千年如一日,日子如流水,刈空躺仰其上,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梦到一条红龙,红龙在他面前拳着龙身,频频颔首,似是感激。他认出这红龙就是那怪物。他体内的红鳞开始跃动,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片龙鳞,无知无觉无思无虑,就这样结束也挺好,他脸色露出满意的微笑,在红龙有力的呼吸声中,他聆听到了它的心声,“尚须时日我才得完满,生杀之权还需君行,此次前来是想提醒,有形之物难免为人所见,既被所见难免招染指之虞,灵鳞已为鬼王左右,你切记,一定要在庚午日到人间的象秀谷,庚午时人鳞进到松湖之中,洗涤污浊,唤回灵气。”

    刈空梦中醒来,来到鬼王宫。鬼王见他神色峻刻,全不似平日,心知有事,便屏退一众侍从,等他开口。

    “神不可欺,”刈空道。

    鬼王知道他发现了自己徇私之事,倒也没有十分紧张,只安抚他道,“我知啦,从今往后,你做你的,我不干涉就是。”

    原来,鬼王轮回,拥有世代的记忆,故此,刈空无法对他隐瞒,只能将实情和盘托出。有了鬼王的支持,刈空倒也便宜。只没想到,鬼王竟胆大包天,打起了龙鳞片的主意。

    也是出于无奈,有一段时间,鬼方人口暴增,贱民供应不足,引发了诸多社会矛盾,为了缓和与中等民众的矛盾,优等民众将战火引向鬼王,暗中操控舆论,只说鬼王解决不了矛盾,空有千年智慧,言下之意,开始质疑这种轮回登基的制度。要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可是会动摇鬼方立国之本的。鬼王没办法,找刈空商量,想让他多杀些人来补充贱民劳动力。刈空自然不肯。鬼王便在刈空的酒食里下了药,用方术取出了红鳞,百般研究,终于在一个月夜发现了红鳞现字的秘密,月光就是光源,可将字投影于红鳞之上。自从,鬼王就先写诸多姓名,张贴在神祠墙上,那些名字用阴气所写,根本看不到,但是有光之时却能投射现影儿。几百年前,鬼王和刈空闲聊之时,曾听他讲过那名单式样,故此,鬼王仿照式样,写了几个名姓。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那一月,发来的贱民数量果真有了提升。

    所谓欲壑难填,用这法子补充了劳动力,消解了社会矛盾,保障了自己的地位,鬼王并没有就此收手,他看到了一条生财之道。他派鬼使到人间跟各族的神职交通,收受钱财大肆贩卖生杀大权。

    也是合该有事,按说神物有灵,不应受人拿捏,但正如红龙所言,有形之物被时间剥蚀难免有隙,因此鬼王才能用法力唤出红鳞,而那红鳞一旦映射了墙上之名字,神命就再难映于其上,鬼王的意志便成了神的意志,刈空所诛之人皆出自鬼王。长此以往,鬼王积聚了赚大量的财富。

    “杀神回来了,”刈空道,“欺神者自有神罚处,我来告诉你,希望你做好准备,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鬼王问道。

    刈空道,“神命难测。”

    鬼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道,“你做了杀神神使数千年,有功劳有苦劳,想来,杀神一定会给你恩赏吧?”

    刈空从未想过使命结束后会有什么恩赏,他活成了一棵树,一座山,一条河,按着命定的轨迹,过着被安排的人生,过往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活,不动心不生念,听了鬼王的话,他摇摇头,“我知道我有命定的归宿,那归宿就是对我最好的恩赏。”

    “把恩赏给我行吗,”鬼王直言不讳,“你知道的,这数千年来,都是我护佑着你,没有我,你早就暴露了身份,所以,严格说来,你神圣使命的完成是依赖于我的,没有我,你完不成神使,再有,数千你来,你孑然一身,只有我肯陪着你,我是你一唯一的朋友,你必须得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