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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打了

    内应包括江州的部分属官、其他世家,还有周家自己人。

    处置族人的事牵连太广,周刺史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周都督乐得把得罪人的事全推到周刺史身上,避居幕后,专心查军队里的奸细。

    堂兄弟里应外合。

    护卫,城外的伏兵,周家人,属官……周家顺着这道关系网顺藤摸瓜,趁着这次机会彻底肃清江州,只要是有嫌疑的人,全都要查清楚。

    越来越多三心两意的人浮出水面。

    揪出家中的内应,周刺史比周都督这个差点遇害的人还要愤怒:“身为周氏族人,联合外人谋害自己人,绝不能姑息!”

    那几房家人都被抓了起来。

    男丁全部和其他内应一样,等审问清楚,立刻就地处置。

    女眷也赶出去,有娘家的可以带着嫁妆回娘家,没有地方投奔的就送去寺庙或者道观安置。如果是知情人,按同谋惩处。

    哪一房都沾亲带故,求情的人日夜跪在周刺史门前,求他留下那几房男人的性命。

    周刺史不为所动。

    ……

    这天周八娘过来探望九宁,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五娘好可怜。”

    五娘的父亲就是出卖周都督的族人之一。

    他不仅一直暗中向朝廷汇报周家的所有大小事务,配合朱鹄他们在那晚的酒宴上灌醉周刺史和周嘉暄,还把当年建造刺史府的画稿找出来交给朱鹄,要不是因为一直赋闲在家接触不到更机密的东西,他还想偷出江州的布防图献给朱鹄。

    周刺史痛心疾首,问五娘父亲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背叛自己族人的事。

    五娘父亲冷笑,说周刺史年纪大了,做事瞻前顾后。周都督呢,跋扈骄横,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他早就看两人不顺眼了,都是周家人,凭什么他们其他房就得乖乖听他们俩的话?如果事成,圣人会封他做江州刺史,族长就是他们这一房的。

    如今他功败垂成,没什么好说的,随周刺史处置。

    “瞻前顾后”的周刺史没有犹豫,在确定五娘父亲只是圣人安插在江州的一颗棋子、不知道其他内幕后,立即命亲随亲手了结五娘父亲。

    族人可以犯错,可以无法无天,只要他们记得自己姓周,周刺史都可以原谅。

    他独独不能容忍族人背叛周家。

    五娘没了父亲,平日走得近的叔伯兄长也和父亲一样犯了同样的错,其他房的小娘子已经和她划清界限,再也不和她来往了。九宁听八娘一声一声为五娘惋惜,眼珠一转,在八娘说出求情的话之前,赶紧扶额。

    “八姐,我有点头疼。”

    她不会为五娘父亲求情的,一来五娘的父亲害的是阿翁和她,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咎由自取;二来五娘一房和她早就有嫌隙,救五娘一家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而且五娘父亲很可能就是书里那个深藏在周家、害死周都督的奸细,这次他提前动手暴露自己,九宁正为这个庆幸呢,怎么会帮自己的仇人。

    见九宁嚷疼,八娘信以为真,连忙站起来,扶九宁回房休息。

    让她靠坐在美人榻上,还亲自端茶喂给她喝。等她喝完,又拿锦帕帮她擦嘴,把她当成奶娃娃一样照顾。

    九宁喝了几口茶,倚着美人榻,一手托腮,想起乔家的事,“八姐,你难过吗?”

    这一次江州的骚乱和乔家脱不开关系,乔家暗中帮朱鹄扫清痕迹,朱鹄才能逃得那么快。

    周刺史已经断绝和乔家的往来,八娘和乔南韶的婚约自然也就作废了。

    八娘叹息一声,点点头,语气怅然:“有点……乔郎君长得很俊俏,以后说不定碰不上这么俊俏的小郎君。”

    九宁眨眨眼睛,八娘应该不会就因为乔南韶长得俊就喜欢他吧?

    似乎能看出九宁在想什么,八娘满面羞红,低头绞衣袖,“九娘……像我们这样的小娘子,以后嫁给谁都是家里长辈说了算,能嫁给一个长得俊的,总比嫁给长得丑的好吧?”

    八娘想得很明白,反正总是要嫁人的,而且肯定是嫁给门当户对的纨绔公子哥。与其嫁给一个相貌丑陋的,不如嫁一个相貌俊朗的,管他是风流还是木讷,总之不能太丑。天天对着一个俊朗的丈夫,多养眼!

    九宁:……

    八娘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你想想,要是嫁给一个长得丑的,他还天天出去沾花惹草,多糟心呐!长得好看的就不一样了,至少看着他,我心里舒服。九娘,你生得这么漂亮,以后也得找个好看的。”

    九宁点点头,假装自己被说服了。

    前世八娘和乔南韶因为家族之间的纠葛成了一对怨偶,这一次两家婚事作罢,不知道她以后会嫁给谁。

    以八娘的偏好,肯定是个长得俊的。

    ……

    安定下来后,九宁问起多弟的状况。

    随从回道:“她胳膊受了点伤,其他的不要紧。”

    九宁思量再三,让衔蝉拿了些补身子的药丸,去看望受伤的多弟。

    她已经问过饮墨他们了,周嘉暄之所以会带多弟出去接她,是因为她失踪后,多弟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她第一个跑去找周嘉暄求救。之后多弟一直跟着周嘉暄,帮忙寻找她,为此没日没夜地到处奔走,好几次累晕过去,醒来之后顾不上休息,又跟着周嘉暄出去找人。

    大雪天里,多弟穿着单薄的衣裳跑来跑去,手指、脚趾都冻坏了,其他人劝她回府等消息,她坚决要出门,表示一天找不到九宁,她就一直这么找下去!

    别说从来只把人往好处想的周嘉暄,就连蓬莱阁的侍女都被多弟感动了,她们之前防着多弟,觉得她配不上伺候九宁,现在她们已经改变对多弟的看法,时不时会不经意帮多弟说好话。

    衔蝉把这些事讲给九宁听。

    九宁:呵呵。

    经过和周嘉行的相处,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多弟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随多弟去罢!

    多弟是为救九宁受的伤,待遇比以前好,住的房间里生了火盆,床榻垫了厚厚的被褥。

    不过和九宁的蓬莱阁比起来,还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九宁走进多弟的房间,心想以多弟的小心眼,这些都将会成为多弟恨自己的理由。

    多弟穷的时候,仇富啊!等多弟富起来,又鄙视穷苦人了。

    总之,谁比多弟过得好,她都恨。

    九宁低头理理臂上挽的泥金穿枝花披帛。

    让多弟恨吧,债多了不愁!“多弟,九娘来看你了。”衔蝉走到床榻边,扶多弟坐起来。

    睡梦中的多弟立刻睁开眼睛,看到床前珠翠满头、衣饰华贵、娇如春花的美貌小娘子,一脸受宠若惊,神情激动:“九娘!”

    九宁微笑,握住多弟的手,柔声道:“你好好将养,缺什么就告诉衔蝉她们,别自己闷着。”

    身份尊贵的小娘子一点也不嫌弃地握着自己,多弟双手发抖,捧着九宁娇软白皙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指甲里满是洗不掉的污垢,而九娘的手又细又软,指甲粉白如花瓣,指头纤长如葱根。

    多弟嘴唇哆嗦了几下,眼泪哗哗淌下来。

    “怎么就哭了?”衔蝉轻笑,拿帕子帮多弟拭泪。

    九宁心中暗笑:多弟的哭功不赖嘛!

    “九娘……”多弟爬起来,跪在床榻上给九宁磕头。

    九宁忙拉住她。

    衔蝉在一旁道:“多弟,这次你救了娘子,娘子很感激你,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

    多弟擦了擦眼角,低着头不说话。

    衔蝉催促她。

    多弟这才道:“只要娘子安全,奴就安心了。”

    九宁继续微笑。

    多弟撩起眼皮,飞快看九宁一眼,见她珠围翠绕,绫罗绸缎裹身,眉间饰翠钿,腕上金腕钏,从头到脚透出种说不出的高贵富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鼓起勇气道:“如果能服侍娘子,奴就是立时死了也甘愿!”

    哈?

    九宁无语了片刻,多弟竟然想要当自己的贴身侍婢?

    多弟费这么大的力气,甚至不惜为她挡箭,差点死在那些死士手里——目标就是感动她,好升级成她的侍女?

    九宁微微蹙眉。

    多弟立刻紧张起来。

    九宁一笑。她真是糊涂了,多弟现在身份卑微,只有先成为她的侍女才能逐渐摆脱现在的生活,然后寻找更好的机会,从而一步步爬上高位。

    “好,你以后就跟着衔蝉吧。”

    多弟瞪大眼睛,呆了好半晌,喜极而泣。

    终于成为九娘的贴身侍女了!以后她也能和衔蝉她们一样过上穿金戴银的好日子,再也用不着挨饿受冻了!

    ……

    刚处理好多弟的事,饮墨过来告诉九宁,周嘉暄醒了。

    九宁立刻赶过去。

    周嘉暄昏睡了好几天,看到匆匆赶来的九宁,轻笑:“怎么走得那么急?”

    他刚醒,九宁不敢碰他,挨着床榻坐下:“阿兄,伤口还疼不疼?”

    周嘉暄摇摇头,嘴唇还有些发青,“没事,早就不疼了。”

    九宁知道他说的肯定是安慰自己的话,那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疼呢?

    她接过侍婢手中的药碗,喂周嘉暄吃药:“阿兄,要不是我非要回头救多弟,你也不会受伤。”

    药汁太苦,周嘉暄喝药的时候眉头一直紧皱着,闻言抬起眼帘看她,笑容温和:“我家观音奴心地善良,怎么能怪你?你不要自责,伤我的是外面的坏人。别担心,阿翁回来了,他会抓住所有坏人。”

    他刚才已经从饮墨那里得知这些天发生的事,知道周都督回来主持大局,江州转危为安。九宁笑了笑,手中银匙送到周嘉暄嘴边,继续喂他喝药。

    周嘉暄觉得她天真无邪,是出于好心才会回头救多弟,其实她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三哥是个好人,以为她也是好人……

    还好三哥这次有惊无险。

    ……

    周都督平安抵达江州后,鄂州立刻增派兵力防守西边城门,几条通往江州的大道全都有重兵把守。

    袁家还直接派人接管航船通行的渡口,以防周家从水路进攻鄂州。

    商队要经渡口北上,接到消息后,决定再在驿站旁的邸舍多住几天。

    他们这一次带了些东西,必须走水路。

    眼下局势紧张,江州和鄂州有随时要打起来的迹象,苏慕白不敢在这时候赶上去送人头。

    阿青不懂外边的局势,和怀朗八卦:“周都督回来,袁家怎么吓成这样?”

    怀朗嘴里咬了根甜草根,道:“长安那边乱成一锅粥,李司空出事了,他的那些义子为了争权打得你死我活,袁家一直仗着和李家的关系作威作福,现在没了靠山,能不怕吗?周都督和李司空水火不容,第一个就要打袁家!”

    阿青喔一声,似懂非懂。

    邸舍外响起马嘶声,阿山翻身下马,奔进邸舍,上了二楼,看到守在房门外的两人,道:“郞主呢?我有事禀报!”

    “郞主在里面。”

    阿青转身叩门。

    里面传来周嘉行的声音,让他们进去。

    阿青和阿山一起推门进屋。

    阿山跪地道:“郞主,寨子里被抢来的那些女人已经送回去了。”

    周嘉行坐在榻上,低头看舆图,闻言嗯一声。

    阿山摸了摸后脑勺,“郞主,我看到几个熟人。”

    周嘉行没抬头:“什么人?”

    阿山道:“永安寺的和尚。”

    “和尚?”一旁的阿青瞪大眼睛,“难道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