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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番外135

    “好咧。”店小二响亮地答应着,自去忙活。

    进了客房,郎程言利目横扫,确定房中一切并无异样,这才解下双剑,置于桌上,自己拉过条长凳坐了,阖上双眸,瞑目养神。

    他幼时随铁黎离宫,十一二岁便自己携剑游纵江湖,人情百态,种种险恶,着实经历了不少,倒也不畏惧来这陌生之地,异国他乡。

    只是,自己确实得好好计划计划,如何才能混入汇宇宫中,查探到慈儿的下落,最好在大婚礼之前,带她离开。

    慈儿,一想到她,整颗心仍然忍不住轻轻震跳,离开你太久,想你太久,也不知道……那刺落你胸口的一剑……

    回想到数月前那个摧心断魂之夜,郎程言心中,仍然止不住阵阵惊颤……

    慈儿,倘若此时的我,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怎样?你会怎样呢?

    关于彼此重逢的画面,他已经想过很多遍很多遍,却怎么也料算不到,居然会那么地泣地动天,魂为之断……

    天色未明,郎程言便离开了客栈,踏上前路。

    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子,急匆匆奔向自己的心上人。

    他在想她。

    这种强大的思念,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途经一片小树林时,郎程言忽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异响让他警觉地竖起双耳。

    有人跟踪。

    是他国的细作,昶国的暗探?还是安清奕的手下?

    瞅准一株高大粗壮的榛子树,郎程言身形一闪,隐入浓重的黑暗之中。

    后方的脚步停住了,半晌后,冒出个矮矮的身子。

    好家伙!

    看清对方的面容,郎程言反倒整个放松下来……想不到,数月时光过去,这小子的武艺竟然精进如此之快,连他这个一流的高手,居然一路之上都未曾察觉,也或许,是因为他太思念慈儿,而恍惚了神智的缘故。

    待来人行至跟前,他一只大手探出,摁向对方的右肩。

    对方曲膝一沉,迅疾避开,唰地拔出寒光闪闪的短剑,毫不犹豫地朝他的胳膊斩落!

    郎程言赶紧后撤,同时低喝道:“是我!”

    对方动作一滞,第二招,第三抬,略渐凌厉,郎程言知他心中恼恨,也见他招招狠辣,不敢托大,亦抽剑相迎,这一来一回,居然斗了数十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

    郎程言心中不由暗暗纳罕……这小子,难不成是铁打的?

    终于,对方气力用尽,终是被郎程言拿住破绽,一招将其手中短剑打飞。

    展臂将空中那跌落的千钧剑抓回指间,郎程言冷冷地看着面前之人:“够了么?”

    对方沉默。

    把千钧剑扔回给他,郎程言沉声道:“不够就再来!”

    对方还是沉默。

    “不打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回大安;第二……”

    “我跟你走。”对方终于开口,答得干脆利落。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知道。”

    “我没空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可是,我不带废物!”

    “我不是废物!”

    ……

    “那么,走吧。”

    终于,郎程言转过身,再次朝着前方,迈开脚步。

    荒野寂寂,沉黯夜空中,一丝曙光渐渐扩展开来,映出地面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两个同样一身硬骨的男人。

    遥遥天际,已然看得见城郭的轮廓,隐隐听得见沸腾的人声,还有漫天飞舞的红色绸缎……

    高高的城楼上,两个斗大的方形字体,向整个天下昭示着它的存在……

    涵都。

    郎程言停下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莫玉恒也停了下来,拿眼冷冷地瞅着他。

    对于这个男人,他心中仍然有恨。

    在没有亲眼见到姐姐平安之前,他都不会原谅他,即使事实证明,姐姐毫发无损,但他做过的那些事,他永远不会忘记。

    郎程言,若你以后再敢伤姐姐一毫,我定然将你挫骨扬灰!

    十一岁的男孩儿在心里赌着咒发着誓,蜷起的五指紧握袖中剑柄。

    侧身一闪,郎程言忽然拉着他,躲进一个高大的酵缸后,双眸凛凛地注视着他,低沉着嗓音道:“看到前面的城门了吗?”

    莫玉恒点头。

    “你敢不敢,一个人进去?”

    莫玉恒沉默,然后再次点头。

    “这是地图。”从怀中掏出块绢帛,塞到他手里,“你应该学会识字了吧?”

    男孩子不说话,只是重重白了他一眼。

    “那好,”郎程言不怒反笑,“你进城之后,想方设法混到宫里去……找到她……”

    “她?”莫玉恒目光疾闪……是她吗?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郎程言重重点头,肯定他的猜测……其实严格说来,他自己也只是猜测,不过他前思后想了很久,觉得昶吟天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所以,莫玉慈应该是在汇宇宫中,但具体什么位置,他就不清楚了。

    是以,他必须先让莫玉恒去探上一探,最好能找到她的所在,若不能……他会尽快再想别的办法。

    “我走了。”就扔下这么三个字,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影儿。

    等郎程言探出头去看时,却只见到莫玉恒消失在城门处的小小身影……

    已是盛春,汇宇宫中琼芳开遍,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再加上那高悬的彩灯,垂挂的红色锦缎,更显得喜色洋溢,贵气非凡。

    满宫人皆知,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二皇子,即将迎娶新妃,只是这新妃到底如何模样,却无人得见。

    不过,二皇子向来御下既严,众人即使好奇,也不敢随意打探,全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地操持着手中活计,只盼能在二皇子面前讨个彩头,将来也好混个一官半职。

    末曜殿。

    端然坐于椅中,面容俊雅的男子捧着玉杯,缓缓地啜着香茗。

    “目标现在城外。”

    阶下,玄黯长身而立,后背挺得笔直。

    “哦”了一声,昶吟天放下茶盏,眸中闪过丝意外,“他倒能沉得住气。”

    “殿下,您看是不是……”

    “不用,”昶吟天摆摆手,“盯着他就是,逼急了,反而坏事,告诉所有人,千万小心着,郎程言,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属下遵命!”玄黯领命,躬着身子退出。

    “若无十成把握,郎程言绝对不会进城!”旁侧的屏风后,忽然响起一道冷冽的声线,再接着,步出道玉树临风的身影。

    微侧脸畔,昶吟天凝眸注视着这人,唇角向上勾起:“那咱们,不妨赌上一赌。”

    “赌?”对方盯着他,用警告的口吻道,“遇上郎程言,你最好不要抱侥幸的心态,一丝都不要有!”

    “既然,”昶吟天坐直身子,“你不信我,那咱们,何必合作?”

    “你……”咬住嘴唇,韩之越眼中闪过丝厉色……若不是他深知自己势单力孤,何苦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你并不想杀他,”无视他那张臭脸,昶吟天再次开始品茶,“你只是想吐出胸中那口怨气,好对你死去的姐姐,有个交待。”

    “……那又怎样?”韩之越梗直脖子,怒目以对。

    “……所以,”昶吟天却突地冷了眼,“我根本,就不相信你!”

    仿佛一桶冰水冷不丁浇下来,韩之越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原来,这才是理由。

    这才是他来到黎国后,一直被闲置别宫的理由。

    昶吟天养着他,却始终不肯给予重用,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不够诚意,所以,他把他所知道的,关于郎程言的一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他,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信任他!

    “韩之越,你对郎程言的感情之深,或许连你自己都察觉不到。”昶吟天冷漠的嗓音继续在空寂的殿阁里回响,“……若我真出手杀他,你会怎样?”

    眸底蹿起的怒火,突然寂灭,余下的,只有一种黝沉深黯的伤。

    感情?

    这个男人,这个从来不屑于感情的男人,却反过来用这个词,来概括他和郎程言之间的……爱恨纠集?

    十年。

    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对于一个曾经与你十年朝夕相对,甚至同榻共枕,抵足而眠的人,说没有一丝感情,谁能相信?

    “你走吧。”昶吟天别过头,不再多言……他从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的消息,已然足够多,多得能让他布下一个个完美的圈套,将郎程言逼至死地。

    慢慢地,韩之越转过身,迈着机械的步伐朝外面走,那双昔日灵气逼人的眸子,在这一刻,却只余空洞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