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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

    关泠拂开衣袖,实在不习惯宁葭的亲近,她愈是落落大方,和善可亲,愈发衬托得自己心胸狭隘,忸怩作态。索性也不再假仁假义,没好气冲她道:

    “姐姐这是在担心我呢?外祖为你流干了眼泪,愁白了头发,无端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舅父也以为你已遭遇不测,颓丧度日,借酒浇愁,连朝中之事都耽搁数日,惹得天子不悦。姐姐却躲在千里之外,好不逍遥自在?”

    “这……这些我原并不知道……我当时只是想,若他们执意让我嫁入皇家,倒不如觉着我死了算了。现在一想,果真是我太过任性了,我这就飞书回去,对老祖宗道声平安。”

    宁葭一时语塞,这位从小脾气就顶顶不好的妹妹,如今不知在哪挨了一刀,病态娇容,弱柳扶风。原以为数日不见会以礼寒暄,不想说起话来还是中气十足,根根带刺。

    “好妹妹,我听说你在西疆失踪,哪里还有心思回府,这几日我和陆郎一直在城里寻你,想着同你一起回长安的。”宁葭面有惭色,黛眉微蹙,温声软语赔笑哄着关泠,“等我们一同回府后,老祖宗必然会喜笑颜开的。”

    “什么陆郎?谁的陆郎?”关泠捂着胸口,因坐在塌上,比宁葭矮上一截,下巴却抬得极高,气势不输半分。

    “陆渐之是关家家仆,我的贴身侍卫,打我记事起就陪在我身边,从不敢有片刻怠慢。姐姐越俎代庖,让他费心护着你不说,还要握着我同他自小的情意,又和你有一层表亲关系,就借此抢走我的人?”

    “姐姐抢走我的渐之哥哥……”关泠自知颠倒黑白,青红不分,却依旧理直气壮,将前生压抑在心中的愤懑不满皆抛了出来,徐徐道之,“却还要让我做姐姐的替身,顶着姐姐的脸,骗着姐姐的名字,去嫁给那劳什子小王爷!”

    说罢假装委屈,掩面痛哭了起来。宁葭菩萨心肠,断然见不得她哭的。她这么一想,遂嚎啕大哭,连胸口的伤处也顾不得了。

    宁葭听了这话,脸上的和颜悦色也遣散了七分,一缕羞愧涌上心绪,已经顾不上心疼关泠了,含泪痛心道:“泠儿怎么说得这般不堪?上元节那天,是谁过来央求我不要进宫,是谁说自己早就一心一意倾慕小王爷了?怎么如今反倒怪上我的不是了?”

    还有这么丢人的事?关泠止住哭泣,愣了片刻,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前世的自己似乎的确说过这番话。她那时并非真心喜欢沉玠,只是眼红宁葭嫁得好,纯粹想破坏这门婚事罢了。

    那天宁葭应允了她,两人难得和和气气欢欢喜喜地一起逛花灯,然后她就撞了阴间来的鬼魅,病来如山倒,那鬼附身在她身上,也就变成了现如今的自己。

    “好姐姐,实在对不起,我生了一场大病,之前的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关泠自知理亏,变脸极快,主动挽上宁葭因羞愤而颤抖不止的手臂,笑着安抚道,“我纵然从小极爱慕权势,只是同姐姐终究不是胞生姊妹,出身没有姐姐那样好,若顶替姐姐嫁给他,有朝一日露出破绽,岂不给相府召来灭门之祸?”

    说来奇怪,沉玠发现了她的身份后,纵然怒极,却并未将整个宁府抖落出来,将军府也相安无事。只是清点聘礼,欲重娶宁葭,将真正的金枝玉叶封为王妃,稳住他的诸君之位,再将她这冒牌货逐出王府。

    不过那时陆渐之已经有了战功,军权在握,一时荣耀尊贵至极。恰逢皇帝病重,诸王虎视眈眈,外戎侵扰不断,内忧外患,小王爷不敢再与朝中武将起冲突。

    重娶之事便一再耽搁,而与关泠的关系,一日比一日恶化,最终如千年寒冰,再也不可回转。

    她嫉妒成狂,为了报复她,搭上了陆渐之的性命,折了宁葭的长命百岁。小王爷身死异乡,她自己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