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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章二十七 太不乖了

    春红簇蕊,初暖的风吹进窗格,将一张信纸吹得微微颤动。

    信的主人只看了一半,便随意将它放到了旁边。

    盛叔寄来的信都是一个格式的,这两年积攒起来也快满了小抽屉。

    开头先说些琐事,再谈谈古月行会的发展情境,又融到了多少商队,在北疆拉到了多少人……

    信尾总是一再嘱托着,堑北势强,要同江世子处好关系,以后遇难可有人相求。

    处好关系,处好关系……他们的关系已经冷至冰谷了。胡翟沮丧地捂住眼睛,趴在一桌散落宣纸上。

    两年来,他们从没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冷战。记得上一回还是他夏天贪凉喝井水,拉了好几次肚子,世子不理不睬了他半日。

    晨起,胡翟在廊下喂那只白腹琉璃,世子从东厢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

    正午,世子改为在书房用膳,大桌上只剩他自己一个人,还要听阿冉的唉声叹气。

    傍晚则是他最高兴的时候,因为要把一日罚抄的文书交上去,就可以趁机和世子撒撒娇,妄图讨他点欢心。

    书房内一灯如豆,江奕涵面无表情地把一沓抄写一页页翻过去,目光微变。

    每一页工工整整的抄书后面都跟着一个额外小字,连着看下来是:小翟知错了,最后一页画了个可怜的跪坐小人,双手合十,面上显出乞求的样子。

    江奕涵顿了顿,然后随意往书架上一搁,淡淡地说:“明日继续。”

    紧接着,他迈步向门外走去,完全无视眼巴巴看着他的胡翟。

    两人擦肩而过时,胡翟伸出手扯住他袍角,小声问:“世子,今晚可以一起睡了吗?”

    他们已经分房足足五日。胡翟才发现没有世子的一张床能有多大,多冷,他总睡不牢靠。昨晚迷迷糊糊,竟然裹着被子就从床上摔下去了,硬生生磕在榻前的杌子角上,本来见好的背现在疼得受不住。

    “不可以。”话音一落,江奕涵继续向前走,可偏偏胡翟怎么也不肯松手。

    少年早已不是手一拂就倒的孩子了,两人谁也不肯相让地僵持一阵,江奕涵终于蹙起眉头,面若寒霜,用力在他肩头推了一把:“疯了是不是。”

    这一下本没什么,可连带颈背便是一阵筋骨酸麻的剧痛。胡翟不得不松了手,硬是咬着牙没发出声来,眼里已期期艾艾地涌上了泪花。

    很难过,可他还没忘了今天来的目的。胡翟朝着那冷漠离去的背影紧跟了两步,追问道:“世子!我的簪子——”

    那日他在世子怀里,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的两个字,他相信世子一定看懂了。

    “簪子已经碎了。”

    江奕涵冷声回答。走出两步,他又深吸一口气,折返回来,提溜着怅然失措的胡翟往东厢去。

    进了屋,江奕涵关上门,冷冰冰地甩出一个字:“脱。”

    胡翟踌躇了一会,慢慢把上衣脱掉了。虽早已知道他打小睡相不好,可借着烛光看到他背上新增的淤痕,江奕涵几乎气结:“你多大的人了,连床都睡不好?”

    白皙的脊背上新伤叠旧伤,因着没有及时处理,青紫一片看起来煞为恐怖,摸上去也有些发硬。江奕涵紧抿着唇,面上不动声色,眸里实实在在滚过一阵冰冷的凶狠。

    他折身去取了药酒,修长手指在青紫处慢慢搓揉,缓,力度却极狠极重,把胡翟疼得直哆嗦。他知道世子是故意的,于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肌肤相触,热度逐渐攀升,江奕涵手法老练,很快便把那些淤积的血块全部揉散开来。

    他一句话未说,走到外间打了盆凉水。回来时胡翟正仰着头往门口看,一副生怕他走了的样子。

    江奕涵冷冷地扫他一眼,打湿了巾布给他敷上。

    胡翟已经痛得奄奄一息了,险些把嘴唇咬破。可看着世子在一旁为他忙碌,心里忽然涌上些潮热。

    “……烨哥说,”胡翟慢慢开口,“只有夫妻才睡在一张床上呢。”

    江奕涵手上动作一顿,眉头顿时蹙起来,“所以?”

    巾布绞干冷水落在身上,激起一簇小疙瘩,可也缓释了方才剧烈的疼痛。

    胡翟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眨巴眨巴,忽然扑闪着抬起来看他一眼:“那、那我们为什么一直睡在一张床上啊?”

    “你倒问起我来?”江奕涵感觉可笑,“两年前究竟是谁先拱进我被窝里一赖不走,如今又要做中山狼?”

    “我和世子又不一样!”胡翟一张脸开始泛红。

    “什么不一样?”

    “世子是大人啊,比我懂得多!”胡翟咬了咬嘴唇,“而且,我们都是男子,睡一床也没有关系啊。”

    江奕涵坐在床边,挽袖露出的一截手腕还搭在木盆沿上,忽然有个念头袭击了他。

    他俯视着胡翟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再向下扫过一截瓷白的脖颈,嘴唇轻微动了动,忽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道:“小翟,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日是要发生什么事?”

    “哪日?——啊,不、不是要抢我的簪子吗?”

    胡翟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视线四处乱避,他知道一提这事世子就要生气。这几日他刻意不去回想它,实际上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事后也不敢去问。

    世子冷落他,而那些乱七八糟的脏话、在他身上乱摸的手……他似懂非懂,又觉得有种莫名的羞耻,不敢向旁人提起。

    江奕涵忽然感到胸口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