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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我……”昆尼西咕哝,“我不知道……”

    感谢上帝,裁纸刀没能戳进肋骨间隙。迈克尔用浴巾把昆尼西裹住,擦他的头发和脸,像照顾小孩子。事实上,他可没照顾过小孩儿。玛丽是个健康的姑娘,也用不着他照顾。“我做得不赖,”迈克尔心想,“因为这是我的错,这就是所谓的‘将功补过’。”

    昆尼西裹着浴巾,倒在迈克尔的枕头上,没过几分钟就闭上了眼睛。他不再回三楼,而是一直分享迈克尔的半张床。他也不再穿那套睡衣裤,迈克尔洗完澡钻进被窝,迎接他的往往是一具散发着香皂气息的赤裸躯体。

    他们有时会关了灯聊天,聊一些琐事。迈克尔的图纸、多嘴的小工、油腻腻的螺丝和讨厌的天气。昆尼西很少提工厂里的事,只是偶尔抱怨一句礼拜五食堂的鱼。他不喜欢鱼,有股土腥味儿。因为天主教,德国食堂礼拜五的菜单总少不了鱼。迈克尔也讨厌那玩意儿,有刺,经常扎他的舌头。

    “鱼和饼。”昆尼西轻声说,“神迹!哈哈。”

    无论迈克尔如何劝说,他就是坚持不肯回去教堂。昆尼西甚至可怕地宣称,要做一个无神论者。不过他愿意跟迈克尔去听合唱团排练,有时,实在没人伴奏的情况下,他便沉默地坐到钢琴前。迈克尔觉得那才是神迹,昆尼西弹琴的样子,庄严、神圣,比教堂里的彩色玻璃拼贴画更让他感受到上帝的力量。但夜深人静时他就会忍不住亵渎这份力量,灯光下,昆尼西顺从地摊开身体,任由他发泄yín邪的恶欲。

    “疼吗?”迈克尔含着昆尼西左边那枚乳头,用牙齿轻轻啃咬,“什么感觉?”

    昆尼西笑了一下,用手推推迈克尔的脑袋,“不好也不坏。”他轻声说。

    最近他管“干这事儿”叫“性行为”。迈克尔老觉得,“性行为”这个提法像生物教科书里的描述,冷冰冰的。昆尼西在“性行为”中也没什么动作,就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像尊受难的圣象。迈克尔深深怀疑,对方压根就没感受到任何快感。

    这可能是一种“补偿”,就像迈克尔塞给昆尼西一百零七块美金和那只装满糖果的皮包,昆尼西容许迈克尔把他当做下流念头的对象,是给迈克尔的报酬——煮牛奶,一个吻;帮忙洗澡,抚摸大腿和屁股……攒个三四天,就来一回。要是打破了迈克尔的脑袋,就为他口交。大学生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不会少算一个芬尼。迈克尔躺在昆尼西身边,莫名其妙地想起四美元六十五美分。“真棒,”他嘟囔着握住昆尼西的手,越想越惆怅。

    十二月的第二个礼拜五,下午,迈克尔开着车出门办事。先是在一个路口碰到奥利弗和三个美国大兵,四个人兴冲冲地钻进吉普,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子叫道,“哇哦,老哥,涂装你自己搞的吗?”

    “是啊,”迈克尔说,“要不然邻居会担心的。”

    “管他们呢!”雀斑小子说,“德国佬就爱一惊一乍,让他们担心去吧!”

    五个人一起唱起了歌,先唱《莉莉?玛莲》:

    “在军营之前,

    在大门之前,

    有着一盏灯,

    至今依然点着,

    我们要在那里再见一面。

    就站在那座灯下,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正如从前,莉莉玛莲——”

    接着,他们又唱起了本年度最流行的一首歌:

    “当我和我亲爱的共舞田纳西华尔兹时,

    碰巧遇上我的一位老朋友把她介绍给我的心上人。

    但他们跳舞时,

    朋友从我身边偷走了我的甜心——”

    迈克尔跟着哼哼,他挺喜欢这首歌的旋律。车开过玛丽安广场时,一抹金色的头发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雀斑小子说,“嗨,快看,那儿有个漂亮小妞儿!”

    “操,”奥利弗吹声口哨,“老迈克,快看!”

    迈克尔停下车,瞪了奥利弗一眼,“闭上你们的嘴巴,我认识她。”然后在起哄中摇下车窗,“夏莉!你怎么在这里?”

    夏莉时髦的新帽子上插着两根羽毛,“迈克!”她很是惊喜,“我准备去学校看看。过了圣诞节我就要去做教师了——”

    “上来,我送你。”迈克尔打开车门,让夏莉坐到副驾驶。原本嬉皮笑脸的四个大兵立刻闭上了嘴,挨个向她问好。“这是你的朋友吗?”夏莉注意到奥利弗等人的制服,“啊,你们是在美国认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