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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页

    “因为你是美国人,而美国太大了。我可是德国人,从慕尼黑到柏林就能要了我半条命。”

    “你快过生日了,别否认,我知道你生日在十月份。”迈克尔冲洗土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不用送我礼物。”

    “手表怎么样?不过我可能买不起很贵的。”

    “不用,真的不用。”

    “我刚才在想,要是有人能发明一种东西,或者缩小发报机,能戴在身上那么大就好了。”迈克尔擦干净手,也坐到小板凳上,“这样你下班之前给我发个信,我就去接你。”

    “你可以试试。”昆尼西微笑,“最近心情好些了吗?”

    “我发现秋天并没有真的到来。”迈克尔拉过昆尼西的一只手,亲了几下,“这让我欣慰多了。我家没有秋天,一年就两种天气:不刮风的天气和刮风的天气。唉!想想我怎么活下来的……”

    昆尼西吃过饭后,洗了半个小时的澡,然后就睡着了。迈克尔给他把头发擦干净,拧暗了台灯。他们“合伙”买了一只新台灯,灯罩是迈克尔喜欢的橙红色。迈克尔拿起《性心理学》,不知为何手微微发颤。英文版本,他随便翻了几页,这本书里充满了“性”、“生殖器”、“性冲动”、“手yín”等一系列让他胆战心惊的词儿,不是yín秽,却让他发自内心地害怕。迈克尔翻回目录,一条条阅读,“什么是性”,“早期性冲动”……然后,“特殊的性逆转——同性恋”。

    迈克尔翻到那一部分,看了几行。很多名词和人名,他读不太明白。他往下又翻了几页,看到一段话,这段话里没有人名,他反复读了几遍:“……我们总得辨别三种现象,第一种是真正的先天逆转现象……第二种是双性俱可恋的现象……第三种的例子最多,也最不易诀别,可以叫做拟同性恋者……”

    他将书合起,放到床头。昆尼西睡得很沉,睫毛的阴影静谧地打在眼下光滑的皮肤上。在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英俊无与伦比,胜过迈克尔所见过的那些大理石雕像,简直是一桩可怕的罪过。迈克尔望着这种美,心脏缩成一团,又鼓胀开,一会儿热,一会儿又感到冷,冷得令人发抖。他讲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楼下的钟当当敲响,迈克尔轻轻走到窗边跪下,默默地对着月亮和上天祈祷。

    第50章-迈克尔拽着——用“强迫”更合适

    迈克尔拽着——用“强迫”更合适——昆尼西跟着他每天祈祷。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异常强硬,昆尼西最后只得投降。

    “论祈祷我比你在行。”昆尼西说,“我可是读过教会学校。”

    “要恭敬。”迈克尔说。

    迈克尔想起很多乱七八糟的流言。邻居米歇尔太太说过,模样生得太美的人一般都不会幸福,“上帝给每个人的幸福是一样的,你这里多点儿,那里就要少点儿。”这话好像不假。迈克尔算了算自己的人生,他不够英俊,不够富有,不够聪明,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在老迈克尔的打骂下长大。可他参加战争,几乎没受一点儿伤;玛丽待他也挺好;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昆尼西……

    当然啦,昆尼西肯定不愿被他遇到。假如没有该死的世界大战,他们永远不会相遇。迈克尔一辈子不会离开小镇,和玛丽平平稳稳地过一辈子,每天就放放牛,到了时候就把牛卖出去。他们可能会有几个小孩,大部分像他们的父亲一样平庸,长着平凡的褐色头发和褐色眼睛,重复迈克尔的的老路,十九岁结婚,养牛,生小孩……而隔着浩瀚的海洋,昆尼西大学毕业之后,也许会继续念书,一直念到不能再念为止,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博士;或者工作,当一名了不起的工程师。他会继承家业,与埃玛幸福地生活,住在城堡似的大房子里,业余活动就是弹钢琴,观赏交响乐队演出,还有芭蕾啦,歌剧啦,舞会啦,那些迈克尔想都没想过的高尚娱乐。他们会有几个金头发的漂亮孩子,与父母如出一辙地优雅、聪明、前途光明。总之,如果希特勒不去选择战争,那迈克尔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碰不到昆尼西。迈克尔会光顾的那种小酒馆,昆尼西光亮的皮鞋踏都不会踏进去。

    这个想法,他提过一句。昆尼西想了想,说,“不,我家没有城堡。”

    “这不是城堡的问题——”

    “你买杯酒给我,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城堡,就在巴伐利亚……”

    “我可以给你买汽水,酒你想都别想!”

    “真小气,%的酒精含量都不行吗?”

    “死心吧,%都不行!”

    虽然迈克尔不肯给昆尼西买酒——“这事儿没得商量。”迈克尔强调——但昆尼西还是“大度地”与他约定,十月份过了生日之后,两人一起去游览新天鹅堡。迈克尔对欧洲的城堡兴趣不大,他在法国见过许多尖顶的古老房子。第一次见,无比兴奋,第二次、第三次……但昆尼西说,新天鹅堡无与伦比,绝对能让迈克尔这个美国佬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