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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那位大人”

    “扫帚,我是说。”卢修斯优雅的叠起双腿:“相比于彗星或者横扫,这几年才面世的光轮1000不是更为优秀吗?时速100英里,这可是飞天扫帚届的里程碑。”

    ——这话题转移的可真是生硬。

    安塔尔丝嫌弃的评价。

    不过雷古勒斯相当上道:“是的,它是最优秀的,无与伦比。但是它的价格太贵了,超出了我的选择范围。”

    “简直是坐地起价。”罗齐尔非常配合:“就连职业球队都不能统一配置…”

    话题又转到了魁地奇上来,这可是男孩子们最擅长的。

    安塔尔丝喝着果汁,看到对面的卢修斯眼神温和的沉默下去,白的像是能反光的脸上是和她别无二致的深藏功与名。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咬着杯沿默默地想。

    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

    漫长到安塔尔丝时不时的昏昏欲睡,长时间的闲聊,无意义的对白,让她浑身难受。她没有社交恐惧症,她只是讨厌这种浪费生命的行为。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婚礼准时开始。

    人群被驱赶到了花园里,这里有着宽阔柔软的草坪,山茶花灿烂的绽放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白色的纱幔覆盖在头顶,聊胜于无的遮挡一些过于炙热的阳光。

    安塔尔丝站在人群里,能很清晰的感受到滚烫的温度从脚底被烘烤的石子向上,透过她微薄的鞋底,热辣辣的接触着她的皮肤。

    真是受罪。

    请原谅她的不合时宜,但这真的是她在神圣的新郎新娘出场的画面里,心里唯一的感情戏。

    贝拉特里克斯牵着罗道夫斯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贝拉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安塔尔丝一直都知道。相比于安多米达的清冷,纳西莎的温柔,贝拉却能用美艳来形容。

    她的美极具攻击性,有点像沃尔布佳。墨一般浓稠的大卷发,黑的纯粹的眼瞳,极致美艳的五官配着热烈的红唇,举手投足间泠冽的能颤动人的心。

    和她相比,站在身边的罗道夫斯要普通的多。

    他甚至还不如拉巴斯坦高,身材很瘦,脸颊凹陷,嘴巴薄的可怕。只有那双藏在头发里的眼睛,阴鸷鸷的,标准的莱斯特兰奇家的长相。

    安塔尔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牵手,发誓,接吻,在众人的簇拥下完成整个婚礼。说实话,她一点也没有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爱意,最多只有默契。

    整个布莱克家都知道,贝拉不爱罗道夫斯。

    她高傲又惊艳的瞳仁根本没有放在自己的新婚丈夫身上,在向天空抛出礼花的时候,她的视线落在城堡黑洞洞的窗户上,眼睛里倒影着一整片天空。

    安塔尔丝不自觉的跟随着她的眼睛,落在了头顶那扇关得紧紧的,玻璃微微反光的窗户上。

    那一瞬间,像是额头被扎进了一根针,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里有人。

    她直觉的后退一步。

    炙热的七月天里,惨白惨白的太阳下,那扇窗户像是谁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地表的一切。

    ——那是谁?

    安塔尔丝心里莫名发凉。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安塔尔丝太久。

    这场漫长的婚礼进行到傍晚的时候,拖沓的节奏终于有所缓和。太阳沉闷的落在了山谷的另一边,大片大片的金橙色晕染了整片天空,空气里灼热的温度有所褪却,安塔尔丝被晒了一天的脸庞上的红晕一点点淡了下去。

    他们在花园里享用了晚餐。

    安塔尔丝坐在离主座不远不近的位置,安静的戳着自己盘子里的小蛋糕。雷古勒斯在她身边,他故作老成的西装袖口里露出了一枚亮晶晶的袖扣,折射的光斑恍惚的打在安塔尔丝的眉眼。

    女孩用手撑着下巴,暗暗决定再被这么困下去,她就去楼上找安多米达聊一聊。

    正想着呢,不知道哪里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有什么出现在了花园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交头接耳的朝花园入口处看去。安塔尔丝听见了贝拉尖细的笑声,嚣张的起伏在周围的嘈杂里。

    她不明所以,手下的小蛋糕被戳的支离破碎。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胳膊已经被人拉住,沃尔布佳急匆匆的拽着她和雷古勒斯朝人群里走去,黑色的长发海蛇般摇晃着。

    “是那位大人!”她激动不已,尖叫堵在嗓子眼:“快去!是那位大人!”

    安塔尔丝被她拉的一个踉跄。

    人太多了,各种声音响在头顶,所有人都想一睹这位这些年活跃在魔法界的纯血利益捍卫者,他的崇拜者在斯莱特林遍地都是,此时他们就像沃尔布佳一样,眼眸放光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安塔尔丝被挤的难受极了。她低头提着自己的裙子,心情不太好。

    明明一早就在房间里看完了整场婚礼,却偏偏等到太阳落山后才出来见人,看来那位大人也十分怕热,或者是个吸血鬼也说不定。

    她非常没有教养的在心里吐槽道。

    哪知道大脑里的念头刚一划过,下一刻她已经被推向了最前方——

    视线在这一刻清晰起来。

    安塔尔丝抬头,明亮的光源照射在她的瞳仁深处,她缓慢的,缓慢的睁大眼睛。

    她的面前,坐着一个人。

    该怎么去形容这个人呢?…

    安塔尔丝愣愣地看着他。她记得自己曾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照片,那是个皮肤白皙到透明,脸颊瘦削到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头发如墨水一般漆黑的英俊男子。她虽然不像沃尔布佳一般崇拜他,但是她一直都认可他英俊的容颜。

    她印象里的他…绝不是这样…这样的人。

    一个瘦骨嶙峋,面容像是死人一样苍白,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在一起,长着一双猩红色双眼的…一个…人?

    安塔尔丝有点恍惚。

    手心里微微潮湿,她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美艳的表姐穿着纯白的婚纱凑在那人面前,娇笑讨好的样子比看着自己丈夫的时候要暧昧的多。

    而她的丈夫也并不介意的站在那人身后,薄的可怕的唇上露出一个自豪的微笑。拉巴斯坦站在他身边,阴鸷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现在的他看上去比一只兔子都要温顺。

    纳西莎、马尔福、罗齐尔这些她熟悉的人,也都一一上前,尊敬的向那人行礼,眼神热热切切,充满崇拜。

    安塔尔丝不知道是自己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看到这个样子都…不会害怕?

    她惶恐的站在原地,悄悄靠近雷古勒斯的身体,有点想要逃跑,却不想那人的视线在下一秒落在了自己身上。

    ——血红的眼睛。

    女孩的大脑嗡了一下。

    一整天热的受不了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被兜头浇了一身冰水,瞬间冰凉起来,寒气从毛孔挤进四肢百骸,骨头里像是淬了冰。

    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彻底被冻住。她整个人,也被冻住。

    ——“那么,这两位,就是布莱克家的双胞胎了。”

    她看见那人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唇瓣开开合合。他的声音很年轻,优雅圆滑的像是大提琴缓慢拉出的咏叹调。

    他朝他们伸出手,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沃尔布佳在身后狠狠推了一把安塔尔丝,她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跟着雷古勒斯走上前——

    她听见雷古勒斯清澈的嗓音打了个结。

    ——“MyLord.”

    他这样叫道。

    这真奇怪。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安塔尔丝还是忍不住自己乱飞的思绪。布莱克家一向眼高于顶,他们真的很少会用“Lord”这样的称呼去称呼别人…去称呼一个,陌生男子。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她什么都叫不出口。

    安塔尔丝沉默着被“那位大人”握住了手臂。

    他的手冷的彻骨,滑腻的像是一条冰凉的蛇,指腹扣住女孩的手腕内侧,像是蛇的信子嘶笑着舔过。

    安塔尔丝打了个抖。

    男子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脸上,蜡块一般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怕我?”

    女孩浑身僵硬,连呼吸都窒了一瞬。那是一种身体本能的战栗,就像是弱小的动物面对强大生物时的本能反应,她控制不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男子并没有为难她。

    他轻笑了一声,尾调高昂而尖细,握着她的手松松的摩擦着:“也是,我现在的这张脸,对孩子们来说,是有点可怖。”

    “不过这是一种荣耀的代价,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必须要这么做。”他朝她微笑,血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能体谅我吗?我的孩子。”冰冷的声音冷飕飕的窜进女孩的耳畔。

    安塔尔丝深吸一口气,对上他的眼睛,艰难的勾了勾唇:“没关系的。My…MyLord.”

    她不自然的吐出那个称谓。

    离得近了,他的脸孔更清晰的出现在视野里。其实从他苍白的脸部轮廓里,依稀还能看到当年俊美的影子,只是现在扭曲的皮肉彻底颠覆了五官,嘴唇上白的近乎透明,所有该是眼白的部分全被血一样的颜色覆盖,瞳仁深的望不到底。

    他对她满意的点头:“好孩子。”

    说着转过头去看雷古勒斯:“我听说你们在学校的功课很不错,有没有最喜欢的课程呢?”

    雷古勒斯比她自然多了,他微微垂眸:“有的,我最喜欢黑魔法防御课和飞行课。”

    “哦,很不错,男孩子都喜欢。”那人微笑着点头:“不过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课形同虚设,要学真本事的话,可要好好寻觅一番。”

    “我可以帮你,我的孩子。”

    他的声音诱惑极了,大提琴悠悠然的勾出一个尾音,撩人的弦乱颤起来。

    雷古勒斯的眼睛弯了弯:“我的荣幸,大人。”

    男子宠爱的拍了拍他的手,视线又飘到安塔尔丝这里:“那你呢?小姑娘?”

    安塔尔丝的身体忍不住又开始僵硬,她低下头:“…我都很喜欢。除了…嗯,除了魔药学。”大脑还没加工,嘴巴已经紧张的诚实说出口。

    “魔药学?”他好像很意外:“为什么?”

    安塔尔丝缩了缩脖子,她想说她很讨厌魔药材料,但是这样说似乎显得她很矫情,于是她嘴唇翻了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因为…我不喜欢魔药学教授。”

    她的声音细如蚊音,可是偏偏取悦到了对面那人。

    “你不喜欢斯拉格霍恩教授?”他睁着染血的眼睛,哈哈大笑起来,牙齿像是尖刀一样锋利。

    又细又尖的笑声感染了周围的人,他们也笑了起来,面容模糊在逐渐加重的夕阳的微光里。

    安塔尔丝心里的恐惧褪去了一些,她睁着眼睛不明所以。

    “你很诚实,孩子。”那人笑够了,细长的指尖再次摩擦起她的手腕内侧,指甲边缘擦过皮肤,就像是要给上面刻上什么印记。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你讨厌他也情有可原。我敢说,整个斯莱特林学院里的纯血孩子,没有几个会喜欢他…愚蠢的爱才如命,对肮脏的泥巴种谄媚,令人恶心,对吗?”

    说到最后,腔调已经变成了冷笑,“泥巴种”这个词吐出来的时候,血腥的像一把刀。

    安塔尔丝是第一次,真真实实的听到别人说出这个词汇。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要怎么附和。她不喜欢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原因非常单纯,没有他想的这么黑暗和纠结。

    好在那人并不在意,他和周围的人一阵哄笑,眼底含着对曾经的老师的蔑视,笑够了才懒懒的看着安塔尔丝:“不过,魔药学是非常重要的学科,你还是会好好学习的,是吗?”

    安塔尔丝立刻点头:“我会的。”

    “很好。”那位大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他松开了抓着他们的手,嘴角纡尊降贵的翘着:“我期待你们长大,孩子们。”

    他说完最后一句,视线飘走,去看另一家的孩子。

    雷古勒斯和安塔尔丝低着头从人群里退出来。

    天色早已沉重下来,带着余温的暮色犹犹豫豫的挂在天际,气温低了好几度,空气里传来夜晚独有的气息,头顶的杉树冷冷的摇着身子。

    安塔尔丝浑身的鸡皮疙瘩缓缓消散。

    她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大口喘着气,站在离人群远远的地方,手撑着婚礼白色的长桌,狠狠捶了捶心口。

    “终于出来了,梅林,我刚才差点没了呼吸。”她狼狈的说。

    “我知道。”雷古勒斯拍拍她的后背:“你没关注过他,第一次见他的长相被吓到了,不过他其实并不恐怖,他本来有着非常优越的外貌。”

    “所以他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安塔尔丝轻声嘟囔。

    “那是魔咒的反噬。”雷古勒斯明显比她了解的多:“他在研究最伟大的魔咒,因此付出了一些代价,他是一个无畏而伟大的人。”

    是…是吗?…

    安塔尔丝怀疑的看着他。

    她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魔咒可以对人的外貌毁灭的这么彻底和扭曲,如果有…那一定是黑魔法,而且是极其邪恶的黑魔法才对。

    她不喜欢看报纸,从未关注过这位大人的事迹,也不喜欢他那些激进的论点,她对他所有的了解都只是在沃尔布佳跟他们传导的时候装作认真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那一点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雷古勒斯他们会如此钦佩这样一个…怪胎。

    想到这的时候,安塔尔丝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

    她有点愧疚,因为那位大人说白了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对她的态度似乎还挺和蔼。只是他身上阴郁恐怖的气息和他的脸让她排斥的不行…这样想想,会不会是她自己比较肤浅?

    她不该对一个一面之缘的人这样刻薄的评价。

    安塔尔丝摇了摇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那边,轻轻咬了咬唇。

    她应该相信雷古勒斯的,雷古勒斯多么聪明。也应该相信她的家族,布莱克家族一直站在巅峰。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纯血家族和他们一起,马尔福家、罗齐尔家、莱斯特兰奇家、卡罗家…

    他们如此推崇的人,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她不该这样怀疑。

    只是…

    逐渐暗淡的夜色里,安塔尔丝皱着眉揉了揉心口。

    ——只是,她的感觉很不好。

    ——真的很不好。